顾暖慢慢地转回头,看起了外面漫漫的长夜,睡意皆无。
有钱,不也是一桩遭罪的事儿。
奥迪在一个小时的飞速行驶之后,到了他们的小公寓。
张小链停好车以后,陪着她上楼梯。
进到公寓里,顾暖只要沾到床上,几乎不用眯眼,可以马上睡过去。
只能说那个唐医生,别看人和性格都好像温温吞吞的,开的药和他本人明显完全不同,药性忒厉害。
她只能想,唐医生是担心没有把她快点治好,会挨萧夜白这个急性子病人家属的骂。
张小链帮着她盖被子时,还安慰她说:“唐医生的医术很好的,很有名气,很多病人慕名求医。”
说的也是,年纪轻轻的,可能三十出头而已,都副教授了。况且,她那个老公,只喜欢有才的人,不喜欢庸才。可见这位唐医生是个真才实干有料子的。
这样说的话,难免是有些奇怪了。一个富有才华对学子,上学不得拿个全额奖学金什么的,免费读书,毕业后不需要费力直接拨进公立研究单位,获得一份稳定高雅的工作。
如此顺理成章,可以达到最完美的人生仕途,为什么唐思礼会选择到临床上,当起了又苦又累的外科医生?
不止如此,这个足以负气才子,对她老公这样靠着家族镀金才身价上涨的金主,居然愿意受尽委屈的低声下气?
张小链看起来,对唐医生的事了解的不多。只能说他看人的目光没有她顾暖尖锐。
顾暖一眼看出来了,唐医生在巴着她老公萧夜白的大腿。
很简单,再有才华,没有人脉,没有巨大坚实的靠山,想在这个社会里如鱼得水一路高升?
没门!
一个堂堂的大医生,被人一通电话随叫随到,不是把自己定义为了奴才是什么?
难怪她老公,看着那唐医生的目光里,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表情。
顾暖终究沉沉地睡了过去,固然,今晚发生太多的事情,几乎挤爆了她的脑容量。
到了第二天清晨,她睡了整十个钟头,是到了日上三竿的时间。
这让她稍微沉了脸。
唐思礼给她的药里肯定下了安眠的成分,不知道是唐思礼的主意,还是她老公的主意。
张小链帮她在公司里先请了假。
同时关于他们招商三组昨晚上出事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公司。毕竟这事儿,本身就挺大件的,是属于差点出人命的那种。
早上许志林刚来到公司上班,听前辈邱文得贴着他耳边说:“做事小心点。组长刚被部长叫进办公室里了。”
一组的办公区,离部长的单独办公室近。
只听邱文得这话刚完,部长的办公室里突然传出了一声男人的暴跳如雷。
“你不会告诉他吗?!你明知道他的性格是什么样的?他是拿到冲锋枪马上往前冲的,根本不懂什么叫做刹车,更不像我们会保存自己。结果他在前面出事了,你认为上面的人会怎么想?”
招商部部长的吼声犹如雷声滚滚。
挨骂的一组组长没个吭气的。
许志林听得心惊胆战,想着不会组长在里头已经死了吧。
猛的,里头再传出摔东西落地的响声,伴随一句狠厉的:“我告诉你,这个事儿总得有人负起责任来,你自己想好了!”
这尾声的话才够厉害的。
每次出事都得有人背黑锅。
这回会是谁?
整个招商部办公区里,一个个员工都是面色难看。
有些人,高声诅咒起了三组:“妈的,他方永兴想出人头地,拿着我们头顶踩,这种人也能留在我们公司?!”
“瞧吧。”邱文得拍拍许志平看到发僵的肩头,“你还羡慕三组吗?就他们这种办事风格,自以为自己是义勇军,结果,只是个拖人后腿的。不会有人喜欢他们的。”
许志林突然想,顾暖一个女的,莫非也跟方永兴他们当义勇军?
“她跟他们去了的。”似乎看出许志林想的,邱文得有些好奇地看着他的脸色,“你是不是和她很熟悉?我听人事部的人说,你和她之前好像认识的,一路都在说话。”
许志林立马撇清和顾暖之间的关系,三组都被人怨上了,他怎么可以和她牵扯上,说:“没有的事。只是刚好一块参加面试,互相打过招呼。”
“她不是聋子吗?”
“对,正因为她是聋子,所以有些好奇打探了下。”许志林自如地回答。
邱文得把文件夹打着自己掌心,若有所思的:“确实很奇怪的,一个聋子,到哪儿都像一阵旋风。”
想顾暖刚到三组,三组马上出了事。
为此,招商部的人都不由想着,会不会是这个新人给方永兴出了什么主意。
顾暖不知道这些,她中午起床以后,感觉烧退了,因此准备下午回公司上班。
张小链给她买了粥,同时劝她再休息几天:“唐医生说,下午他交班以后会来看你。”
怎么好意思让一个三甲医院的教授到家里为一个轻微感冒的病人出诊?
她并不是萧夜白的真太太,只是假结婚。唐思礼根本不用拍她的马屁。
为了避免以后见面更尴尬,顾暖一口拒绝了:“不用。”
要回公司,总得向上级报告。刚好,她急着想知道组里其他人的情况。
比如唐庆中昨晚回去以后有没有像她一样生病了。
发了短信给唐庆中。
唐庆中回信给她说:组长出车祸住院了。
顾暖怔了下,抬头看向张小链。
张小链同样是今早上才知道的这个事儿,说:“二哥担心你生病,所以,叫我先别告诉你。”
顾暖起身拿包,准备去医院探望方永兴。
张小链开车送她过去。
由于方永兴是就近就医的,现阶段没有什么必要转移到大医院去,住的是区医院。
顾暖到了区医院,一个人直接上楼找到方永兴的病房。张小链没有跟着她上去。
唐庆中是接到她消息,在门口等着她了。
“只有前辈一个人在这里吗?”顾暖有些惊讶地问。
按理,公司里员工发生工伤了,公司应该派人来照顾,并且有多人来探望。
唐庆中说:“陈董昨晚有来探过了。考虑到组长的脾气,认为熟悉的人留在这里陪组长比较好。组长的媳妇带孩子刚好回老家去了,没在城里。我和瑶姐商量了下,她等会儿派个同事过来接我的班。”
方永兴那个苛刻的性格,确实是一般人都承受不住。
人事部的人似乎来过,见到了方永兴,可能没有两句话谈不拢已经被方永兴骂跑了。
顾暖才知道,原来方永兴和瑶姐虽然不在一个部门,但是在公司里可能性格上做事上比较投缘,算是关系比较好的同事。俨然,她冲菊花茶的事,是瑶姐告诉方永兴的。
唐庆中推开门以后,顾暖跟着他走进了病房里。
方永兴在床上艰难地躺着。
昨晚做了骨折固定手术以后,他受伤的手和腿都肿胀疼痛,让他日夜难眠。吃了止痛药,感觉更糟。脑子都糊里糊涂的。
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方永兴睁开眼皮,看见了顾暖。
顾暖走近到他面前,说:“组长你休息吧。有什么事,交代我和前辈去做就可以了。”
方永兴看着她,发现她经历昨晚的惊险之后,一点受惊的表情都没有。
想到她是个女人,有这种毅力真难得,一点都不比男人差。
一抹思虑闪过方永兴的眼中。
方永兴对唐庆中说:“如果有人找你们去问话,你让顾暖去说,你不要说。”
唐老鸭的口才,以及危机应对能力,只能说是一般般,这点方永兴很清楚。
想到昨晚上两人遇险的时候,最后都是靠了顾暖的智慧脱险的。唐老鸭对方永兴的这个提议举双手赞成。
下午,瑶姐派来的同事来接替他们的班。唐庆中和顾暖一起坐车回公司。
等他们两人走回到招商部的时候,招商部的人都对着他们两个看,却是没有一个准备上前关心问候一下。
唐庆中把公务包放在了桌上。
顾暖准备拿抹布擦擦蒙灰的桌子,包括方永兴的办公桌,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许志林和其她人远远看着她,不明白她这种冷静从哪里来的,不像一般受过惊吓后的女人。
人事部的电话,这时候打到了方永兴办公桌上的电话。
唐庆中走过去接起话筒:“是,我们组长不在,还在住院。——高层现在是让我们现在去会议室,想问我们些情况吗?”
看来和方永兴预计的一样,有人要问他们话。
唐庆中挂了话筒,对顾暖招下手。
两个人往外走。
经过前面的部长办公室时,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一只脑袋探出门外冲唐庆中问:“人事部找你们?”
“是,江组长。”唐庆中转过身答。
江组长是招商一组的组长。
“人事部有说什么吗?”江组长再问唐老鸭。
“没有。只叫我们过去。”唐庆中简单明了地回答。
“你带她过去做什么?”江组长的目光则落到了顾暖身上,“她不是聋子吗?去到那里,你让她怎么办?”
“人事部叫我们两个人都去。”唐庆中把皮球立马推到了人事部头上。
江组长脸上闪过一抹不悦。
顾暖透过他身后,明显能看到还有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应该是他们的部长,据说,他们招商部的部长姓孟。
很显然,孟部长和江组长是想把她顾暖留下单独审问。
新人,总是好拿捏一些的。
“这样,部长说了,你们留一个人在这。他和人事部通下电话。总不能三组一个人都没有吧。你们手头办的事,难道只有明悦吗?”江组长貌似不耐烦地帮他们两人做了决定。
不能把他们两个都留下,上面要问话,只能是留一个以防万一。
唐庆中不假思索,对顾暖比个手势:你过去,我留下。
应付自己部门的人,唐庆中比较了解,能应付得上。
顾暖点头,自己一个人走出了招商部。
走出去时,能感觉到一双双眼睛盯在自己背上,好像都很吃惊她怎么能有这般底气和自信,不就是个聋子吗?
到了人事部,是之前那个给她带过路的小柳接待了她。
“你一个人吗?”小柳对于只有她一个人来也有些吃惊。
“唐专员被部长叫过去了。”顾暖解释。
小柳更稀奇地看着她:“叫他,没有叫你?”
按理不应该是唐庆中把她留下自己一个人来吗?怎么是她出马了?
三组的人是不是脑袋抽筋了?
现在绝对是关键时刻。一点不小心,只要露出点马脚的话,他们三个都要自己背起责任来的。
莫非是招商分部的部长想着让三组自己背黑锅,把唐庆中硬给留下了。小柳只能这样想。
顾暖能听见人事部里头貌似蔡姐的声音喊了一声。
小柳急忙地把人事部的门关上,带上顾暖说:“到七楼的会议厅。”
顾暖刚进长达的时候,听人事部的人简单介绍过总部建筑物的结构,貌似第七层,是全公司聚会才开放的楼层。
七楼有个很大的会议厅叫做中央会议厅,是长达高管们集中开会的地点。
莫非是在那里召开审判三组的批判大会?
顾暖似乎可以稍微做下推断,他们三组的事儿,是惊动到了长达顶层的高层。
人事部
蔡姐看见顾暖走了以后,急匆匆拨了自己桌子上的座机,等电话接通,低声说:“陈董。通知三组的人去开会了。”
“方组长在住院,是让唐专员来回答询问,是吗?”陈家铭说。
“不,来的人是顾暖。”
蔡姐都能听见自己紧促的呼吸声。小柳觉得顾暖来奇怪,她却觉得再正常不过了。
方永兴不是只省油的灯,不然不会在这么复杂的公司环境里单打独斗到现在。
唐庆中无论口才,或是公开场合表现方面,都很差。相反,顾暖在面试里已经表现出比唐庆中超出一倍以上的公关能力。
还有,那杯菊花茶。
陈家铭的声音,听到她报告的消息之后,似乎只怔了一下,接下来冷静从容的,与她想的一样:“方组长是个很会看人的人。我现在只好奇,是谁把她分到方组长那里的。”
蔡姐老实回答:“那天我刚好不在。新人的分配,是公司各个部门的高管们自己协商后的结果。”
“如果是都不要的人,总得有人拍板吧。”
这话却是没有错的。蔡姐眸光里一闪:“我回头问一下。”
“你准备一下,到七楼会议室。”
蔡姐准备挂上话筒的时候,只听陈家铭又问:“你看她今天精神怎样?”
他们都是到了今早上,才知道顾暖昨晚和唐庆中一块被困在工地。据说后来是他们两人自己逃出来的。
蔡姐说:“她站在门口,我没有仔细看,不过能走能动,应该没有受伤。”
心里头,蔡姐想的却是,陈家铭这是第一次对一个新人这么留意,让她都快吃惊起来了。
这个聋子究竟有什么魔力让陈家铭着迷?
因为一杯菊花茶吗?
另一边,顾暖跟随小柳走到了会议厅门口的时候,见小柳在门口处迟疑地一个顿脚。
小柳似乎很紧张,是紧张过头了,伸出去握门板上铜质手把的手,一直在发抖。
顾暖感觉她有些奇怪,问:“你还好吗?”
小柳回头,突然给了她一个笑。
顾暖看出她挤出来的笑容充满了夸张的成分,眼神里写着四五个字:自求多福吧。
紧随着,小柳骤然把会议厅的门推开了。
顾暖没有急着跟她走进去,只听小柳在前面走进会议厅之后,对着里面的人说:“董事长,人带来了。”
董事长?
岂不是他——爸?
全球瞩目,赫赫有名的首富萧鉴明?
顾暖的瞳仁里缩了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