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府送信来,八小姐的亲事终于定下了。
男方姓周名誉,是这科上京赶考的举子,没上榜,家住徐州府。他父亲与六老爷是旧识,当年曾一起在桐城为官,后来六老爷仕途一帆风顺,直做到侍郎,而周老爷却止步于从五品知州。
周家在徐州地方上算得上仕宦名门,家底殷实。周老爷多年在知州位置上不挪窝,对仕途渐渐冷了心思,索性告老还乡,回家做个富贵闲人。
此番周少爷上京,携父亲书信拜访过六老爷。
本来一放榜就准备回老家的,恰好有个一起来的同乡姑母在京城,留侄儿多住些日子,顺便邀周少爷在京城耍耍。周少爷只得又住了一月……说来也巧,那日两人在茶楼闲坐,居然又遇到了六老爷。
六老爷暗中思量,八小姐的婚事一直没个着落,于他名声大大有碍。六夫人是指望不上的,眼见周少爷长得眉目清秀,谈吐和气,家中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可好歹是一方大族,就有意将八小姐许他。
试探之后,得知周少爷未曾婚配,大喜。
其实周少爷幼年时定过亲,那家的小姐没长成就夭亡了,亲事也耽搁下来。
他听说六老爷愿把女儿许他,又惊又喜,但不敢擅作主张,急忙修书回家询问父母的意思。
他对齐家的情形不是很了解,可猜到六老爷许他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嫡出小姐。但是,侍郎府的小姐,即便是庶出。肯下嫁他们周家,在徐州当地都值得大家刮目相看了。
周家回信极快,甚是赞同这门婚事。
不过周少爷一人在家,自然不便料理。于是周夫人决定择日上京,替儿子操持一应事宜,直到大婚。因周家离得远。又不能在京城长住,希望能早日完婚……六老爷正恨不得赶紧将八小姐嫁出去呢,再无为难之理。
六夫人想着嫁到遥远的乡下去,以后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暗自高兴。
常姨娘虽然不舍八小姐远嫁,可她在齐家几乎是半个隐形人,完全没一丝说话的余地。只能暗中垂泪。
齐悦瓷闻听后,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八小姐是齐家这一辈里头最后一个未出阁的小姐了,她能嫁得好,姊妹们面上都有光。只是……八小姐性子懦弱,独自远嫁他乡。婆家的人待她好还罢了,若不然,只有受人欺负的份。
六老爷夫妻多半是不可能替她出头的。
到时候,她唯有多给她一份添妆,希望周家能看在她的面上有所顾忌。
另外还有一件喜事,虽不是齐家的,可多少与齐家有些关系。就是那位齐悦瓷祖母娘家的方公子,补了海宁县丞的缺,即将启程归南。六老爷吩咐人摆酒与他庆祝践行。
打发走来人,吴庆鹏家的来回事。
“……明儿走,四夫人差我过来告夫人一声,随便赏他们几十两银子打发他们即可……”吴庆鹏家的说得战战兢兢。
四夫人娘家的人,她自己舍不得银钱打赏,居然推到了公中来。以前老太太理家。毕竟是长辈,四夫人每回都是自己体己里出几两碎银子打赏……如今八夫人管家,她倒真拿自己当正经嫂子看了。
齐悦瓷抚额,淡淡道:“你去账上领二十两银子给他们,使他们好生回去。”
吴庆鹏家的松了一口气,赶紧退下。
温颜端着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的小茶盘进屋,低声道:“夫人也忒好性儿了……一次两次的,何时是个头。”
“你刚来,才觉得奇怪,等日后呆久了,便知道这又算什么呢,往后更离谱的事儿多了去……”齐悦瓷缓缓啜了一口茶,双眉颦蹙如远山,语气略带嘲讽。
“那日看浅碧算账,我大吃一惊,咱们府里居然连着好几年是出得多入得少。”温颜简直不敢相信,诺大一个英国公府,基本全靠几个田庄和邵槿的俸禄过日子。平平安安还好,能勉强过得去……一旦发生什么事,岂不得让她们夫人赔补自己的嫁妆?
齐悦瓷强笑着叹道:“不止咱们家,公侯府邸有几个不是这样的?”
她只能自我安慰了。
多买几个田庄铺子是能给府里添些进益,可是账上的现银实在不多,就这么几万两,得支应日常开支。家里值钱的好东西是不少,全是宫里赏的,样样登记在册,谁胆大包天了敢动那些?
何况,无论添了什么俱是归公中所有的,她懒得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
两人在炕上摊开一块宝蓝色如意暗纹的缎面,似乎是给邵槿裁的衣裳。
温颜不由计较道:“不是自己的银子,大家花钱从来没个成算。夫人总得想法子省俭一点才好,不然等咱们小世子小小姐出世了,将来靠谁去?”比起英国公府,她觉得齐家简直是富得流油了。
掐指一算,整整九房人口,一分家,估计英国公府只剩个空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