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九,乐平侯府大办荷花宴。
老太太带着二夫人、五夫人、齐悦瓷同去赴宴。四夫人娘家山西那边差人来说话,不得空;七夫人这两日夜里没睡好,闹头疼……本来老太太想把叶蕊也带上,后来还是作罢了。
叶蕊见众人上车走了,独留下她一个,心里不大畅快,便摇着芙蓉团花纨扇四处转悠。
顺脚到了听荷居门前,恰逢绿肥从对面过来,手上捧着一个龙泉窑的梅子青菊瓣碗 ,动作小心翼翼的。
“你从哪里来呢?”叶蕊随口问道。
绿肥笑嘻嘻道:“表小姐好,我们爷吩咐我去后院荷花池子里收些荷叶上的露珠回来烹茶吃。平日顶多能收这么半碗,谁知昨夜落了几滴雨,今儿倒是收了满满一碗……”
闻言,叶蕊微讶,上前几步就着绿肥的手看了一眼,笑问道:“什么时候表哥也这么风雅起来了,记得以前他从不做这种事啊?”
邵槿可不是这么矫情的人,喝茶什么的从不讲究。
“哪儿是爷想喝呢,是我们夫人。”绿肥信口解释道:“表小姐知道,我们夫人日常闲了,就爱摆弄这些。我也不懂,反正听画枕浅碧偶尔唠叨,什么茶得用什么碗,泡什么水……之前一般是芳树打理的,偏她昨儿傍晚被夫人打发回齐府去了,至今未归。
我们爷担心夫人回来喝不到好茶,叮嘱我一早起来就去园子里收集露珠……”绿肥在荷花池子里整了一个时辰,弄得腰酸背疼,不由笑怨了几句,并无恶意。
叶蕊听得脸色发白。
半晌冷笑道:“表嫂真是个雅致的人,咱们这种俗人是万万及不上她的。”
绿肥粗心。没听出她语气里的不妥,兀自笑道:“可不是……以前咱们爷喝得不过比我们下人的略强些。自打夫人来了,吃的用的都变精致了许多。”
“就是辛苦了你们。成天为这些小事忙碌。”叶蕊轻轻挑了一句。
“表小姐笑话我呢,我们做下人的,本来就是伺候人的。何况夫人跟前姐妹多。个个能干,我们反而比过去还清闲几分。”绿肥说得真心实意。
的确。齐悦瓷未过门时,邵槿只有绿肥红瘦两个贴身大丫鬟,其余两三个小的根本不济事,只能做点跑腿的活计。齐悦瓷一下带了十来个人过来,众人分工明确,两天几乎能休息上一天半天的。
叶蕊气得无语,干笑了两声。
“表小姐来了怎么不进屋坐?”红瘦从门里闪出来。神态尤其谦卑恭敬。
她是出来找绿肥的,不想在院门后听到叶蕊和绿肥的对话。有心人遇有心人,自然能听出些细微处的不同,再者她认识叶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隐约猜到老太太和她的打算,索性迎了出来。
“……路过这里,表哥不在家吗?”她明明知道邵槿不在家。
红瘦扶她进院,一面笑道:“早早就出门了,天天忙得紧,难得能在家里呆上一会。”
绿肥跟在二人后头。
叶蕊关切地问道:“这么大热的天儿。表哥总往外面跑,身子可受得住?你们该多熬些酸梅汤、香薷饮解暑汤,用冰震住了,等表哥到家后多喝两碗。去去暑气才好。”
“夫人说那个东西太凉,喝多了伤胃,只让我们拿井水放凉了……”
两人不进正屋,直接去了西厢房。
绿肥喊道:“你伺候表小姐,我先把这个收好了,免得被粗手粗脚的小丫头弄洒了……”
“你去吧,”红瘦远远喊了一声,安顿叶蕊在靠西的竹塌上坐下,自己转身出来,叫明芷去小厨房要热水等物,又摆了一碟子蝴蝶暇卷,切一碟嫩红的西瓜,放在填漆茶盘里端进来。
叶蕊客气道:“咱们随意说说话就好,摆弄这些作甚。”
红瘦便似笑非笑道:“夫人有事没事吩咐做这个做那个,究竟又不吃几口,东西都是现成的。”
明芷进屋给二人上茶。
红瘦抓了几个蝴蝶暇卷塞给她,笑道:“去玩你的吧,有事再叫你。”
明芷拿帕子包上,含笑去了。
“……我看表嫂的衣裳天天换新的,你们谁管这个啊,可不得忙坏了。”叶蕊的口气有点不忿,其实是嫉妒齐悦瓷过日子大手大脚,从来不缺银钱使。不比她,每个月的月例都得精打细算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