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伦敦开始的诡异剧场雾都杀机第四十六章不详只见一名老僧走了过来,先是朝众人行礼,而后坐上专门为讲经僧设置的高座上。
紧接着,在寺内赏灯的百姓、信徒闻讯纷纷赶来,来得早就席地而坐,若是来迟了就挤作一团,扶着树、踮起脚尖,满脸期待。
事实上,元载并不感觉奇怪。
僧人之间互相讲经、谈法,讲究一个庄严肃穆,说得越深奥晦涩越好,但跟寻常百姓讲经就没必要了,怎么通俗就怎么来,毕竟,大部分人听不懂那些文绉绉的话。
只见那眉毛花白、宝相庄严的老僧启齿高诵佛号,然后脸色一变,模拟妇人的声音,念道:
“慈母告目连:‘我为前生造业,广杀猪羊,善事都总不修,终日咨情为恶。今来此处,受罪难言。浆水不曾闻名,饭食何曾见面。浑身遍体,总是疮疾。受罪既旦夕不休,一日万生万死。’慈母唤目连近前,目连,目连啊……”
随着两声呼唤,几个小和尚开始敲打木鱼,并用各种乐器营造氛围。
高台之上,老僧继续唱念,同时以袖掩面,表现出一副“我很惨”的模样:
“我缘在世不思量,悭贪终日杀猪羊,将为世间无善恶,何期今日受新殃。
地狱每常长饥渴,煎煮之时入護汤,或上刀山并剑树,或即长时卧铁床。
更有犁耕兼拔舌,洋铜灌口苦难当,数载不闻浆水气,饥羸遍体尽成疮……”
抽泣声响起,元载发现四周那些心软命苦又没什么见识的妇女,早已抱在一起痛哭了。
与此同时。
四道身影落到了佛堂顶端,正看着下方堪称荒唐的闹剧。
观望了片刻,杜克感觉大唐百姓太好骗了,尤其是那些年龄偏大的妇女,听了没一会儿,就争先恐后地摘首饰、手镯,说要融了给菩萨、佛主塑金身,给自己和家人赎罪。
好好一上元佳节,硬是变得糟心起来。
而潘明倒是不感觉奇怪,毕竟这个时代的百姓没有太多娱乐活动,别说看影视剧了,书籍都很难接触到,现在难得看一场表演,再怎么简陋,内心也会被触动。
当然,和尚们知道分寸,目连救母的故事说出来,暗示信众捐一次供奉物就可以收手了。
眼下上元佳节,还是多讲讲喜庆的故事比较好,就这样,他们又开始讲历史传说、民间故事,宣扬圣人的威望政绩……
俗!
不愧是俗讲!
若非顾忌场合,陆离都想骂:一群骗子剃去头发、披上袈裟,再端上个木鱼,就可以招摇撞骗了!
最不要脸的是,还美其名曰:
洗去罪孽。
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异象显化,陆离看得分明,端坐在高台上的老和尚多次睁开眼,偷偷瞥向信徒捐赠来的器物。
“真是开了眼界,佛门舌绽莲花的法门,名不虚传。”杜克毫不客气地揶揄。
“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手中的刀还是太钝了。”潘明满脸不屑。
“让几位施主见笑了,贫僧楚金,忝为本寺住持。”
话落,一道身影出现在陆离身后,看似悄无声息,但还是在第一时间被他察觉到了。
楚金,俗姓陈,相传其人七岁能诵法华,九岁出家,十八岁即升座讲法华义旨,开元末年,担任千福寺主持。
在陆离审视的目光中,身披破袈裟的楚金不卑不亢道:“四位善士的来意贫僧已经知晓,还请移步,随我去正殿一叙。”
“带路。”
话落,四人从庭院后方落下,不曾惊动任何人,包括元载。
昔年,章怀太子主动舍弃府邸,方才有了眼前这座占地宽广的千福寺。
在刚才来的时候,陆离便已四处侦查过了,三门殿、天王殿、大雄宝殿,一样不缺。不仅如此,讲堂、藏经阁、观音殿、地藏殿、祖师殿、珈蓝殿,更是样样俱全。
这得骗多少钱才能将其建成?
许是察觉到陆离眼底闪过的不屑,楚金转过身来,问道:“施主可是对我寺有所误解?”
“呵呵,没有误解。”
一旁,杜克代为回答道:“就是觉得贵寺舌绽莲花的功夫,实在厉害得紧,把善男信女当肥羊宰,还能让他们心甘情愿。”
“果然,施主误解了。”楚金摇了摇头,“善信们捐的银钱,无人敢贪墨,要么融掉为佛主塑金身,要么用来建造多宝塔。”
“贫僧初来千福寺的时候,一日诵《法华经》,至《见宝塔品》,眼前忽现宝塔,乃禅坐六年,发誓建塔。”
“奈何力量有限,只能大开俗讲,请善信募捐,筹集四方善款。”
塔。
原来是存放僧骨舍利的地方,到了本朝则成了一种标志,只要有条件,僧人们都会在寺庙内建一座塔,立在大雄宝殿前。
但四人即将踏入宝殿,却发现庭院内确实空无一物。
香火如此鼎盛,建个塔有何难?
除非老和尚心大……
嗯,多宝塔。
光听这个名字就觉得不凡,竟以多宝为名。
“不知贵寺还差多少钱?”潘明不动声色道。
楚金合手宣了一声佛号,坦言道:“历时六年,已筹得善款五十万钱,还差五十万。”
陆离一阵无语,一张羊肉馅胡饼一个钱,若是建佛塔的钱去买饼……
到了这个地步,已没什么不能说的事情了,李饼责问道:“那为何要欺骗信徒?那负责讲经的和尚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市侩。”
老和尚没有被李饼的外貌吓到,养气功夫似乎练到了家,反问道:“各位非我门人,为何妄言?只要捐了善款,一切罪业吾等自会替其应下,保证他们死后永不坠阿鼻地狱。”
坦白来说,这话得不到验证。
至少陆离等人验证不了。
不过,楚金主动说道:“诸位有大气运加身,若愿入我门中,贫僧便以身演法,一展佛门神通。”
潘明与杜克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两人面面相觑。
李饼则面无表情。
而陆离,他本以为自己能够免疫类似的话了,但是,这话由和尚说来,心里莫名的感觉膈应,很膈应。
见四人沉默不语,态度已非常明显了,楚金仍不死心,一边走在前方引路,一边说道:“贫僧知道三位贵客对我佛门抱有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