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皇子齐齐点了头,长相欢这才如意。
照理,男女授受不亲,宋老狗他们这些外臣在,公主本不该停留。不知是长相欢太受众人宠爱,还是在场的外臣实在无足轻重,并没有人有出言驳斥,反倒是自然地让长相欢入了席。
众人又玩闹了一阵,将满桌佳肴吃了个精光。长相欢放下筷子便说父皇偏心,就把好吃的给相生哥哥不给她吃,还捎带着让宋老狗说说长相生替她出气。
她坐在宋老狗的对面,那双漂亮的眼睛时不时地瞧瞧他,盯得宋老狗并不自在。
长相生似乎看出了几分端倪,又将话一转,说笑着逗起长相欢来。
仍是对宋老狗十分客气,不曾拿他玩笑,
长相欢反唇相讥:“昨日蒋先生来陪我念了一阵书,说了一句话我十分喜欢:‘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想必宋公候定是位英雄,不知胸中有何大志,腹中有何良谋?”
长相生笑笑,文绉绉酸溜溜道:“非也——当年子路问孔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今四海生平,万民安乐,孔子之志全也。”又摇头晃脑,自诩道:“我久居这竹墙深宫,徒有良策也是无用。倒是你,既上了学,也不读些正经的,又缠着先生给你读话本演义了吧……”
众人哈哈一笑,只有宋老狗没动。
如今想来他离开眉禅镇也不过半年光景,如今想必那里仍是凋敝艰恶,有人为非作歹,有人易子而食,有人苦苦寻不到出路。
他曾在眉禅感叹天高皇帝远,却不想皇帝离得是真远,一点也体察不到边陲的疾苦之处。
他看了看长相生。他是一个没离开过皇城的单薄皇子,甚至都没见过天下苍生的样子,就像是一只笼子里的金丝雀,能大言不惭地唱出颂圣之歌。
他的话没有丝毫恶意,却让宋老狗的心微微蒙了一层冰凉的尘土。
长相安正在抿着嘴笑看这一对兄妹斗法,一点也没有觉得长相生的话有什么不对,让宋老狗稍稍垂下了头。
他想起了斑游跟他说的那件事,他要是离开长相安,就此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是不是也挺好的。
他正出神对着北展轻笑。衣袖却被人轻轻拉了一下。
是长相安。
他的眼睛里满是关切,似是在小心翼翼地询问着他:“出了什么事”。宋老狗有些心虚,在桌面之下摆了摆手,举起酒杯抿了一口。
长相安又写了一张花笺递给他:可是不喜欢那名字?
宋老狗见了,强笑着摇了摇头,正对上长相欢的好奇眼睛。
长相欢指了指长相安,又指了指宋老狗,发出了意味深长的一声“哦——”,又带着少年的天真露出一个幼稚又不怀好意的笑容,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人家毕竟是未出阁的公主,宋老狗也不敢沾惹,只是敬而远之地笑笑。
没想到长相欢却凑了上来,小声问道:“宋先生可是喜欢相安哥哥?”
这个还未出阁的小姑娘把喜欢两个字说得又低又清晰,让宋老狗想起了远在欢喜国另一个看见长相安就走不动路的女人。
“?”
宋老狗装作听不清,长相欢也不理他的装傻,只当他默认,即刻凑到他耳边说道:“你别担心,我最喜欢相安哥哥了,所以我看得出来,他喜欢你。”说完便长相欢便冲他眨了眨眼睛,一溜烟的小碎步离了竹林馆。
“欢儿这孩子,不知几时才能长大。”长相生看着长相欢的背影念道,又笑着向长相安说道:“你离宫这些日子,就属欢儿成日念你,生怕你在欢喜国受一点委屈。”
宋老狗听了,心内一酸。
小童说长相生念他,长相生说公主念他。长相安怕不是无量寿经,人人都要念他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