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生轻声念道:“宋明义,”忽然笑道:“这名儿正与小十三的字相对……”说罢便挑眉看向长相安。
长相安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往宋老狗的碗盏里夹了一块八宝糖糕。
宋老狗也笑,平心而论,他对“宋老狗”这个名字倒确实有几分感情,只是在外人眼中终究不入流,如今见了长相生这样心思灵巧的人更是不愿惹事生非,稍一愣神的看了长相安一眼,对方倒给自己变出了个人模狗样的新名儿来。
宋明义……也是个好名字,只是一点也比不上“长相安”,更遑论与之相对。
宋老狗应和道:“不过是代王殿下随口取的,怕我本名污了诸位王爷的耳朵。”
长相安一听这话便皱起眉,一脸“我不是这个意思”的拉了拉他的衣袖,稍作扭捏的样子被长相生实实在在的取笑了一番:“宋先生不过客气几句,你又一向知时从礼,不矜不盈,这回怎么倒当真了?”
他一面说一面为众人斟酒,面露纯诚的笑容,长相安也自舒眉浅笑,对自己这位兄长亲昵的玩笑又爱又恼,又不能开口,只好趁对方为别人斟酒,将酒倒回了长相生的酒杯。
雪兰和那小童似是常见这兄弟二人互相玩笑,拍手大笑着捧场,神情拘谨木讷的三哥脸色都跟着松弛了一些。
宋老狗也笑,却是笑着为长相安还嘴:“代王殿下一向尊兄敬长,这是怨我说话失了分寸,该打该打。”说完便拿起长相安的手往自己的手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
他调侃的表情故作认真,长相安微红了脸,引来在座一阵哄堂大笑。长相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雪兰激动地拍着大腿,暗暗对宋老狗竖了个大拇哥,连斑游那张冰雕脸上都有些忍俊不禁。
宋老狗倒是没想到王爷的宫中私宴竟也会如此热闹不拘礼,王爷们一个个神态可亲,举止自若,他一番僭越之言也无人耳提面命的当回事儿,反倒被他取乐了。
他正感慨进了妖怪窝的功夫,突然听见不远处的一处凉亭里传来轻细的响声,似是憋笑不住的“扑哧”笑声。声音不大,只有宋老狗和斑游向着凉亭处看了看,只隐约看见凉亭柱子后背靠着一个少年,只当是院里的小幺儿,也没太在意。
那个身影忽然剧烈的颤抖起来,随之发出一阵轻快细嫩的少女笑声。
众人闻声不约而同地止住了笑,似是听出来人是谁,纷纷向凉亭投去宠溺的目光。宋老狗玩心一起,如唱戏一般拿腔作调地悠悠喝道:“何——人在此!”
少女听了这话又笑起来,在座的也笑作一团,只有那小童颠颠地跑去了凉亭,对那女扮男装的少女轻声说道:“小公主,您怎么来了?”
小公主对小童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才从柱子后面露了脸,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那女孩不过十四五岁,天真烂漫的俏丽,穿了一身红色的男子的袍子,衬得她肤色胜雪。一双小鹿似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宋老狗,微微一笑,又挪了目光看向长相安与长相生二人。
“哥哥。”她一身男装,也不便施女子之礼,有样学样地躬身向兄长们行了男子之礼。
长相生见了故意的眉头一皱,眼睛眨了一眨,笑念道:“欢儿,父皇又不御驾亲征,你怎么扮起花木兰来了……”
小公主长相欢撅了撅嘴,说道:“还不是父皇不近人情,关了我禁足……我原打算男扮女装溜出宫去的,听见他们说相安哥哥到这儿来了,我就来了。”她声音清脆婉转,说到“相安哥哥”时语气里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目光却不知为何看向了宋老狗,见对方回视她,反倒有些害臊地挪开了眼睛。
长相安笑让妹妹挨着自己坐下,长相欢十分的从善如流,坐下便不客气地拿起筷子吃菜,全不理一旁的长相生的谆谆教诲:“欢儿你又来胡闹了,等明日及笄礼一过,怕是没人愿到父皇门下提亲。”
小公主长相欢明知他是借玩笑劝她,也不当真的恼怒生气,反倒笑着对兄长说:“那我就嫁给相安哥哥的义士,整日和相安哥哥一起玩,再也不理你和父皇的唠叨。”
“欢儿……不得,”三哥长相知向幺妹喏喏地开了口,只是场面过于热闹,谁也没有听清他的后半句。
这位三哥面貌和善,只是性格过于木讷懦弱了些,还不如那位小童显眼。
长相欢得意地看了宋老狗一眼,目光烁烁,盯了片刻又微微红了脸凑到长相安耳边说话。
长相安点了点头,片刻后,又摇了摇头。目光如水,看向十分依赖自己的妹妹。
“哼,”长相欢扭了扭身子,向着兄长撒娇道:“你们都欺负人,哥哥们都有义士陪伴,庆儿姐姐也能随意进出宫门,就只有我整日关在这深宫大院里,等着过些日子嫁给不认识的男人……”她掩面故作哭声,一双满是笑意的眼睛从指缝间偷偷向外瞧。
长相安理了理她稍乱的发鬓,长相生也走到她身边细声安慰道:“欢儿委屈了……”见宋老狗眼中带着几分错愕,露出一个见谅的笑容,继续轻声哄着妹妹。
三哥也靠过来,他说话总是慢上半拍,和长相生的文思矫捷、谈笑生风反差鲜明,却也尽力安抚着装腔作势的妹妹。
被众位哥哥哄了好一会儿,长相欢才丢开手,喜笑颜开地和各位说道:“那可说好了,父皇要是把我许给坏人,你们一个也不许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