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鑫回头看一眼佯装硬气的林趯,“没人送你,你一个人走夜路没问题?”
“我……”水鑫的话直白锋利,把林趯一下子扎漏了气。
水鑫不想警察在前场多待,怪难看的,好事的人回头添油加醋,指不定外面就传他的场子不干净。想到这里,不免要埋怨宁非,他为了林趯当然是什么都不在乎,也不想想自己这个酒吧开起来有多不容易。
越想心中越有气,尤其议论着回头打量的人越来越多,水鑫口气十分不好的冲着林趯说,“宁非也真是,走之前也不通知我一下。搞的这么措手不及的。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站在这里遭受别人的眼光?”
林趯疑惑了,“因为我?”
“因为你,他才想着要用光明正大的手段整治冯林。可又不想你牵扯进来,打了许多电话,求了许多人,受害人里面也就这两个承过他恩的愿意站出来指控了。你说不因为你还因为谁?算了,说再多,你也还是笨蛋一个。”水鑫烦躁的一摆手,“江泽,你快送他走。看他就觉得烦。你们跟着我。”
水鑫领着一行人从林趯面前经过,小梅经过林趯的时候,停住了脚,看着林趯仔细的打量。林趯被她盯的有些不自在,一挪步子,让江泽的身影罩住了自己。
小梅看着胆小的林趯就是一笑,“你怕我做什么啊。你的伤还是我帮忙处理的呢?”
“什么?”林趯这时候又从江泽背后出来了,一脸奇怪的看着小梅,确认自己只见过她一面,只在酒吧见了那一面,“我没这个印象啊。”
“当时你睡着呢。”小梅掐着下巴仔细的回想,“宁非一听说我是护士,让我从医院拿来了药品工具回来给你清洗伤口。你发着烧,睡的沉。给你处理伤口的时候,还是宁非把你抱在怀里给你拍着后背。那样子和我们医院儿科里面,爸爸抱着哄要打针孩子一样。”小梅撅了嘴,又惋惜啧一声,多看一眼林趯,感慨着走开了。
躲在江泽身后的林趯就听见小梅飘远了的声音。
“他看着挺凶一个人,那时候的表情可温柔了。”
林趯低着头,不停的摸着手里瓷娃娃的脸,“我居然不知道。宁非做了这么许多,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江泽扭头看他一副苦恼自责的样子,拍着他的肩,“宁非他……反正他也已经走了。你也别耿耿于怀了。”
“他走了?”林趯心上钝钝一阵痛,一种为时晚矣的后悔劲头拿着生锈的斧子砍着他的心。
“总之……算了,你别想太多。我先送你回去把,以后……”江泽实在不擅长安慰人,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可以抚慰人心的漂亮话,最后只能实在说着,“总之以后你自己振作起来吧。”
林趯撇了嘴,鼻头一阵酸。宁非走了之后,自己该要怎么振作?
其实他没这么软弱的,一意孤行的离了家,生活艰苦他咬牙也挺过来了。只是再遇见宁非,生病有人照顾,人生困顿有人安慰,渐渐的,渐渐的,他就软弱了。因为有依靠,所以他又变回了温室里的林趯。因为被人默默照顾的太好,他身在温室不自知。
可现在呢?现在他一个人该怎么振作?
林趯吸一下鼻子,眼泪还没落,水鑫又匆匆忙忙跑回来,吓的林趯硬生生憋回了泪,除了宁非,他总不愿意被人看见自己红鼻子的样子。虽然总在宁非面前逞强叫嚣着自己是大人,可他也只愿意宁非一个人看到自己幼稚的一面,其他人不行。在其他人面前,林趯得做口是心非的大人。
水鑫还没张口,林趯怕被撞见自己红了眼睛和鼻子,匆匆转身要走,“你们忙,我回去了。”
水鑫一把拉住他,“我想来想去还是恨你!”
林趯扁了嘴,仍旧没回头,泪快喷涌了。自己迟钝的令人发指,水鑫要骂也是应该的。
“我恨铁不成钢!”水鑫掰着林趯回转过来,气的指指他的鼻子,“说那么多你都没明白过来。自己认不清,从别人嘴里说出那个字有什么意思?”水鑫气急败坏指着林趯就是一通骂,骂的林趯眼泪不争气的直掉,嘴里一个劲儿的承认着自己的后知后觉,“我知道,我知道。”
“你不知道!”水鑫甩开了上来要拉自己的江泽,林趯看他没收回的食指,以为他又要点着自己的鼻子骂,哪知道这次水鑫没指着他的脸,而是往下指着他手里紧抓不放的瓷娃娃。
水鑫的声音矮了下来,“你真的不知道。这个瓷娃娃宁非带在身边好多年了。”
林趯惊讶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瓷娃娃,“怎么可能呢?这明明是我从家里石榴树下挖出来的……”林趯看着手里的瓷娃娃怔愣一下,展开五指又仔细看了一遍,看掌心的瓷娃娃究竟哪里不同。
酒吧昏暗,看清了的林趯,脑袋嗡鸣,对面两人分别张口说着话,林趯一概听不见。手里的瓷娃娃咧着嘴对着他笑,这不是他从家里带出来的那一个,从石榴树下挖出来的那一个,分明是额心一红点,这个却是两边嘴颊处分别一红点。
耳边突然想起了那个林跃的话。
奇怪的很,宁非平常不与我说话,可总是爱喊我的名字,我应了他却不答话。一天里总是林趯林趯的喊我名字。
他买了个像大云朵的棉花糖回来。进门就笑着和我说,你看这多像你。笑完就愣住,一声不吭进了房。
你怎么还没明白?
唉,我都说的这么清楚了,你可真是迟钝的过分。
然后出窍的灵魂回到现在,画面暂停在前一秒,水鑫对他说,这瓷娃娃,宁非带在身边好多年。
“宁非?”林趯喃喃念着他的名字。
周边重新又有了声音,林趯茫然无措看着水鑫张着口,字一个个的往外蹦,“林趯,我们这种人和你大大不同。你别看宁非倔强又傲气,其实心里卑微的很。要不然怎么会在你面前绝口不提,沉默为你做了这么多?你虽然迟钝,可你能勇往直前的去追求,追求你想要做的事情,所以我相信你也能勇敢面对自己的感情。如果你不先说,宁非是绝对不敢多说半字的。如果你不说,宁非或许再也不回来了。”
“我……我从小偏科严重,阅读理解总是做的糟糕。妈妈说,这不怪我,因为我出生的时候缺氧,心脏停跳过,所以不用太在意比同年人迟钝这件事。我……我不知道,你要我对宁非说什么。”
“不,林趯你知道。”
林趯抬起头来看着水鑫,水鑫的眼睛被酒吧灯光映衬的美艳又迷离,让林趯挪不开眼,像是一颗照出人心的水晶球,他听见水鑫说,“你知道的。有欢欣有痛苦,捧你向阳,又拉你嫉妒。只有一样东西,容纳着这极端的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