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有劳你安排。”他微笑着说。
“这……”原娟瞪大了眼睛,“这如何使得?”
“多谢先生。”原文却不多客气,深深一礼之后接了过来,拉着姐姐到厨间忙碌起来。
“这位言先生是个变戏法的吧?”厨房中,原娟忍不住低声问原文。
“是修行者。”原文更正。
“修行者就能凭空变出吃食来?”原娟眼睛一亮,“那你要是也成了修行者,咱们家岂不就有吃不完的米面,用不尽的钱财了?”
“姐,你太世俗了。”原文摇头叹息。
“不世俗活得下去吗?”原娟嘟囔着,然后忍不住又兴奋起来:“若真是这样,那爹一定同意你拜言先生为师!不过……”
她突然神色一黯,却又不说话了。
原文问:“不过什么?”
“没什么。”原娟笑,忙了起来。
原文看着她,初时疑惑,但片刻之后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不由也黯淡下来。
不久,一桌饭菜做好,虽不算色香味俱全,但至少热饮热食,能缓解外面风雪寒意。
一餐用完,原娟忙着收拾,原文却没动。
他看着言诚,似乎在犹豫,许久之后才下定了决心,说:“先生,我决定不拜您为师了。”
“为何?”言诚问。
“家中贫寒,无钱。”原文说。
“我不收钱。”言诚说。“若你家中有困难,我可以再给你爹一笔钱。”
原文摇头:“故土难离。先生不能长住于此,我亦不能轻易弃家而去。我们虽有相识之缘,但无师徒之分。就此作罢,对彼此都好。”
言诚看着原文,只觉这小少年真是有趣。
“你是放心不下姐姐。”他说。
原文目光一闪,看着言诚,内心震动。
“您……怎么知道?”他问。
“你爹待你们如何?”言诚反问。
原文沉默了。少年的眼中有痛苦之色,显然这问题触及了他心中最深处的苦难。
“家父好酒,好赌。”许久之后,他才开口。“家母害病,救命的钱也被他拿去赌光,家母才会……”
他沉默好久,才能继续说:“家中的牲口,值钱的东西,这些年间都已被家父败光,他却不知悔改。他向不劳动,全靠我们姐弟养着。”
“你若走了,便只剩下姐姐一人。”言诚说,“那样她会更辛苦。”
“仅是辛苦还不怕。”原文抬头,眼中有激动之色。“我只怕……只怕我父亲他……他……”
却再说不下去。
那终是他的生父,他心中虽然有许多险恶的猜测,但却始终无法真正说出口来。但他不说,言诚亦懂。
“我若将你们两人一起带走呢?”言诚问。
原文一怔:“您是说……也收姐姐为徒?”
言诚笑:“这里虽是你们的家乡,故土难离,但人终不是流水,终是要向上走的。我有一个更好的去处,可以让你们活得比现在好许多倍。可以让你专心读书,也可以让你姐姐不再这么辛苦。”
原文眼睛放光,但片刻之后,又摇了摇头。
“那样一来,家父迟早因没人照顾而死。”他叹息。“他是我们的父亲,是给了我们生命的人。我们……我们不能抛下他。”
言诚沉默。
看着原文,他越发从心里喜欢上了这个少年。
这样的父亲,这样对他和姐姐,但在此时,他却还知为父亲考虑。
你不养我,但终生了我。若无你,便无我。你对我再不好,赐我生命之恩,我终不能忘,终要以一生为报。
或许愚了些,但却是真正的善,是正直君子之所为。
“此事不急,你再想想。”言诚说着,起身回屋,在原文的床上躺了下来。
这一夜,两人无话。
大雪于夜里便停了下来。第二日,村人们纷纷出去,清理院中和路上的积雪,两姐弟亦加入其中。
言诚亦拿起雪铲,帮着忙了起来。忙碌之中,却不由想起了罪谷中的日子。
那时,乡亲们亦是如此,团结一心,对抗外敌,又或是风霜雪雨。
自有一种平淡的幸福。
村人们见言诚是生面孔,但见他出手帮忙时分外用心,便生出好感,有人过来攀谈起来,问他是不是原家的亲戚。
“不过是过路人。”言诚说,“迷路于山中,幸好看到灯火,夜里寻了过来,投宿在原家。”
“今夜还留吗?”那村民问。
“还不知。”言诚说。“有些事要与原家大叔商量。”
“你不过是个过客,有啥事要和原九重那小子商量?”村民言语间对原文父亲颇有不敬。
言诚微微皱眉,望向原家姐弟。
两人正在远处忙着,却并未听到。
“这俩孩子真是好孩子。”那村民。“他们那爹就太混蛋了。人家是爹养儿女,他倒好,全靠一对儿女养着。”
“我便是要和他商量此事。”言诚说。“我是个行商,见原家姐弟有几分才智,想收他们作个小徒弟。”
“看不出小兄弟年纪轻轻,却有这本事。”村民笑。
另一个村民凑了过来说:“不是算了吧。孩子真是好孩子,可他们的爹听了这事,一定会狠狠敲你一笔的。不合算。”
“原九重……到底是怎样的人?”言诚忍不住问。
“就是个混蛋!”周围好几个村民,一起低声回答。xh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