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倒忘了,这栋别墅曾经归您的岳父所有……检查官阁下。”基督山伯爵笑眯眯地看着检察长,然后向他微微躬了躬身,“请允许我再次向已故的圣梅朗侯爵表达敬意,我今天绝对没有冒犯他的一次,他已经把别墅卖了好多年了,又有谁会想要让这样一个老绅士来为别墅里面的一切负责呢?”
“为一切负责?”人们顿时就炸锅了,纷纷窃窃私语。
伯爵到底在花园里面挖出来了什么东西,以至于要把话说得这么严重?
身为当事人的维尔福检察官,更加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了,他茫然地转动着视线,似乎要给自己找到一点搞清楚现状的支撑,但是整个花园,看上去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他实在找不到任何东西。
在茫然当中,他的视线落到了留在阴影当中的唐格拉尔夫人身上。
而这位夫人已经摇摇欲坠,似乎快要晕过去了一样。
他连忙睁大了眼睛,微微摆了摆手,想要用这种方式暗示对方现在不要慌乱,一切都还能够得以控制。
“到底怎么回事?”他颤抖着双唇,然后嘶声问伯爵。
“您看了就知道了。”基督山伯爵潇洒地笑了笑,然后鼓了鼓掌。
“诸位,我找到的东西,绝对能够让你们大吃一惊的……比我准备好的任何戏剧都要有用,都要有冲击力,都更能让你们记忆深刻……好吧,请睁大你们的眼睛吧,你们马上就就要知道我到底找到了什么……”
就在他解说期间,随着铁链碰撞的叮咚声,在悠扬的乐曲的伴奏下,在基督山伯爵的面前,漆黑的阴影当中,突然有一个物件正慢慢地上升。
所有人的视线一瞬间就集中到了这个物体身上,人们闭气凝神,集中最大的注意力看着这个物件一点点脱离黑幕,在幻彩般的光线下展现出自己的轮廓。
很快,人们就发现,这是一个小木箱,边缘包着一点铁皮,铁皮上四个角现在连上了细细的铁链,这样它就能被人同时拉升起来了。
小木箱的上面裹着五颜六色的绸带,遮住了顶部一面,但是看上去也就是平平无奇的木箱而已。
夏尔看了看维尔福检察长,发现对方现在睁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根本不应该存在的东西突然出现一样。
而他马上又看了看唐格拉尔夫人,而这位夫人情况要更糟,她脸上出了许多汗,已经是面如死灰了。
只有被地狱里面的恶鬼找上的人,才会有这样可怕的表情吧。
基督山伯爵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客人们各式各样的表情,品味着其中的甘甜,而这时候,小木箱徐徐地升到了他的胸口的位置,只要他轻轻一伸手,就能够掀开盖在顶部的绸布了。
“检察长阁下,您猜猜这里面是什么呢?”基督山伯爵微笑着看着对方,“我敢保证您肯定会猜错的。”
“去你的见鬼的玩笑!”检察长已经有些情绪失控了,怒视着基督山伯爵,“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啊,看来我们的检察长阁下和传闻中一样是个严肃的人,没有什么幽默感呢……”基督山伯爵也不生气,反而又笑了笑,然后叹了口气,“那好吧——那么,我就给诸位看看,这到底是什么荒唐却又真实存在于这座别墅内的东西吧!”
在他夸张的声音传到众人耳中的同时,他抬起手来,然用力掀开了挂在匣子上的绸布。
所有人瞬间睁大了眼睛。
在看清了里面的东西之后,他们又不自觉地张开了嘴。
小木箱里面的赫然是一举干枯的尸骨,从尸骨的体积来看,应该是婴儿的遗骸吧。
骨骸发白,看上去已经死了不少年头了,而此时,婴儿的骷髅正面对着每一个客人,张开的口仿佛就像是在准备哭泣一样。
死一样的寂静。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基督山伯爵准备了这样的余兴节目,更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一座别墅里面居然埋着这样的婴儿骸骨。
一时间甚至没人知道该到底怎么面对这个奇特的“余兴节目”。
不管怎么样,基督山伯爵没有食言,他确实为见多识广的巴黎人们准备了一个他们从来没有在别的宴会上见到过的东西。
但是……似乎根本不是大家所期待的东西。
死一样的寂静笼罩在每个人之间,只有乐队依旧在尽职尽责地演奏者圆舞曲,为根本没人跳舞的舞台奉献着他们的才华。
扑通。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客人们之间总算有个人发出了声音,打破了这片诡异的寂静。
“唐格拉尔夫人!”有些人惊叫了起来。
唐格拉尔夫人晕倒了。
这也很正常吧,上流社会的夫人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啊,不吓晕才怪。
“啊!”一时间,随着唐格拉尔夫人打开了这个开关,仿佛终于已经反应了过来似的,大批的女眷不约而同地捂住了自己的脸,然后放声尖叫了起来。
“啊!”
这些尖锐的嘶鸣,似乎能够刺破苍穹,但是即使在这个时候,乐队仍旧在忠实地演奏着,更加让人感觉到自己身处在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
夏尔就身处在这个不可思议的地方里面。
但是他没有尖叫,更没有慌乱,他走到了维尔福检察官的旁边,定睛看着基督山伯爵。
而伯爵却似乎非常开心,刺耳的尖叫声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他反而露出了笑容,张开了自己的手,站在装着遗骸的小木箱旁边。
“你这个混蛋,你在骗人!”就在这时候,维尔福检察长惨白的脸上总算出现了一丝血丝,“我根本就没有……”
夏尔一把把他扯到了自己的身后,阻止了他的话。
很明显这件事跟检察长有关,大庭广众之下他说的东西越多,对他就会越发不利。
虽然夏尔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但是不让他在这种情绪激动的时刻说话肯定是正确的选择。
被夏尔这么猛然一拉,维尔福检察长似乎也终于反应了过来,然后感激地看了少年人一眼,接着剧烈地喘起了气来,而他的视线,已经放到了晕倒在地的唐格拉尔夫人身上了。
晕倒的夫人被众人七手八脚地抬离开了花园,准备送她回去休息,而其他的客人们也走了不少,对他们来说,今天所受到的冲击已经够大了,甚至都忘记了要跟主人告辞。
而基督山伯爵也没有挽留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看着人们离开,对他来说,这一切都是计划中意料中的事情。
不出三天,他今天在别墅里面所做的一切就会成为上流社会的谈资,而那时候,所有人都会猜测骸骨到底来自于哪里。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而已,他和自己仇敌们的清算,不会就这么简简单单就结束的。
就算有人阻止……结果也不会改变。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伯爵。”就在这时候,金发的少年人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少年人站在他的面前。
俊美但又强硬,精力充沛,野心勃勃。
但是就算如此他也阻止不了自己。
“仇敌逼迫我的灵魂,践踏我的生命,欲令我与恒久的死者一起,居于那被黑暗所封闭的国度……主啊,求你令他们恐惧,令其知晓自己不过是区区人类!”伯爵抬起头来,大笑着回答。
伯爵的大笑声钻到了夏尔的耳中,引自于圣经的《旧约?诗篇》里面的经文,如今听来充满了不详的意味。
他仇恨他的仇敌们,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换来对方的万劫不复,如今他的报复已经有条不紊地开始了,虽然夏尔不知道这场残暴的戏剧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在这一幕当中。
我将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
他已经为仇恨而发狂了,如果我要阻止他的话,那么肯定也会被他视作是眼中钉。
一想到自己要去面对那积累了二十多年的仇恨,面对那种铭刻在骨髓里面的憎恶,哪怕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耶和华啊!求你在怒中起来,挺身而立,抵挡我敌人的暴怒!”他忍不住也引用了一句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