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的目光窥探城楼,大胡子通事不住喘气,“的确……的确不像辽军……适才……适才的叫声倒很像……很像中原语……”
“中原语?你确定?中原人怎么会杀到这?唐朝不早已灭亡,难道‘葱岭守捉’死灰复燃?不可能……”口气坚定,但守将愈发迷糊,“怎么会呢?吐蕃和喀拉汗王朝先后统治此地,再也没见中原人的踪影,何况西辽也尚未灭国,听说唐朝被宋朝取代,难不曾宋朝派出大军,意图收服昔日属地?”
“这个……”同样迷糊的通事连连摇头,“似乎也不大可能呀,据传闻,宋朝疲于应对金国,被打得节节败退,怎有精力长途奔袭这边陲小城?”
“妈的,一言不发就战成一团,这帮混蛋从哪冒出的?你,过去喊话,请他们表明身份……”尽管气得发昏,但领教过厉害,吹胡子瞪眼的守将以退为进,“只要不是辽军,一切好商量,告诉他们,大家可以平分财富。石头城地广人稀,而且面临多个国家的威胁,若没有我们的大力配合,任谁也站不稳脚跟!”
检查城防,人内心稍安,派五百蒙古将士驻守东门,年轻小将亲自率兵巡察全城,以防乱兵作祟。勇士团和蒙古兵奉令彻查,全力搜寻极有可能潜伏下来的落魄君王,一时间,人心惶惶,大人喊小儿哭,城内乱成一锅稀粥。精锐齐出,留下的老弱病残守军被相继擒获,集中审讯,谁也不知道昔日的君王究竟来过没有,自然毫无结果。
东门下,对话双方一言不合又大打出手,倚仗城池坚固,狂妄的蒙古百户长喝令放箭。没有攻城器械,气得吐血的色勒库尔城守将被迫率残兵后撤,眼巴巴着指手画脚的蒙古人狂笑,却一筹莫展。傀儡般的守将大人被屈杀,一怒之下,干掉散入百姓家的全体辽军,人马临时拼凑而出,如何迎战赫赫有名的蒙古骑兵?投降,貌似白干了,对阵,无一丝取胜把握,怎生为好?
进退失据,左右为难,众将士抱怨声声,“妈的,白白辛苦一场,为他人做了嫁衣。如今倒好,城池落入蒙古人之手,我们怎么办?在城下喝西北风?”
“不得胡言乱语,先观望一番再说……”到底明智些,被推选出的本土守将喝止鼓噪的众人,“既然打不过,别自寻死路,待援军赶到后再做定论……”暗自得意,高声宽慰一帮乌合之众,“约定同时举事,‘阿克托八栅’的兄弟们肯定早察觉异动,说不准正在赶来的途中。都不用慌,也不用怕,蒙古人虽彪悍,照样无法适应这种高山气候,他们迟早撤离。”
儒者亲自带队,逐家逐户搜查,城内一片忙乱。塔吉克族民风淳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突然被不明骑兵占领家园,自然有所惊慌。一面下令掘地三尺搜查,一面安抚惶惶百姓,折回守将府衙,精通多国文字的儒者抽空写出安民告示。宣布宗教信仰自由,擒获逆贼之日,驻兵即刻撤离,全城只留下一名监督官。
反复清查,始终不见乃蛮小儿踪影,儒者的心情越来越糟。万一小儿穿越边境,遁入异国茫茫山岭,如何搜寻?默默倾听相继传回的搜查结果,侍立身侧的古鲁安小声献计,“恩师,据弟子猜测,屈出律压根不敢也不会藏于城内。道理很简单,不得人心者,岂敢隐于市。不如发动百姓,让百姓们逼其露出马脚,城外山岭纵横,小儿或许藏于其中也未可知?”
斟酌一番,大胆进言,“让山中猎户知晓我大军只为乃蛮小儿而来,若提供其准确藏身地点,免去所有猎户家庭的徭役,且奖励颇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们尽可耐心等候。小人生性狡诈,不会相信任何人,必驱离所有亲信,以防被出卖。丧家之犬一头,孤家寡人一个,又能逃多远?他一定害怕被人发现,偷偷摸摸翻越边境尚需时日,只能辗转于群山之中。其护送将士迟早被擒获,到时一问便知其大致方位。一旦获知其所在地,我们集中全部兵力,生擒此人不在话下。”
愁眉顿展,儒者抚须大笑,“不错,不错,分析合乎情理,推断严丝合扣。所谓当局者迷,而旁观者清,倒是为师糊涂了……”摆摆手,“不花刺,赶紧去禀告驸马爷,你代为巡查,让驸马爷即刻赶往东门。番兵应该还围而不去,得让他们知难而退,最好一举降服之。”
亲手起草悬赏公告,叮嘱诚惶诚恐的衙役火速传抄告示和公告并连夜张贴,儒者大步出府。三大弟子争相奔出,四人同时上马。不花刺转马向西,师徒三人直扑东门,奉命保护的十名勇士飞马跟上,得得得的啼声响彻空寂长街。严格执行驸马爷命令,入城的兵将纪律严明,受惊扰的百姓很快恢复平静。
夜已深,百姓早安心歇息,将士们却不敢懈怠半分。除去十余名兵将巡察大街,余众齐齐赶往东门,奔上气氛紧张的城楼,一个个屏气噤声。面具遮脸,长发飘飘,凸包黵印彰显不凡,气定神闲的周文龙斜睨楼下躁动的大批骑兵,暗暗冷笑。阵势散乱,毫无章法可言,一帮乌合之众而已。
取紫金弓,拔出三支驼骨箭,留下一支,另两支塞给不明所以的耶律迪烈,咧嘴大笑,“一会咱俩配合一下,你负责递送,我来摆平这帮非敌非友的乱军。昔日薛仁贵三箭定天山,本将也来一个三箭定蛮夷,力争一举慑服之,也让这帮井底之蛙好好领略一下我蒙古大军的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