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里杵着一双浅灰格子的长腿,皮鞋锃亮,仿佛生根似的纹丝不动,良久,就听得他缓缓开口,“之前你果然看到什么。”
他的声音很平淡,透出点‘果然如此’的意味;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也不知道他想怎么做,只得定定站着。
又过了一会儿,他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微微抬高几分复又放下来,“走吧~我们从后门离开,酒店正门现在被警车堵住了。”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似是轻声叹息,“回家好好休息,没什么大不了的。”
“诶?你什么意思?”我满头雾水的仰高脑袋————当然没什么大不了!我只是不愿意看见尸体,你的语气…怎么象是我动手杀人了喂!
迹部景吾的神情显得很奇怪,眉宇间似是略带同情,两人对视半晌,他…有些羞涩?的将头撇到一侧,抬手掩着嘴角,嘘咳一声。
“你是灵媒,我查过关于这方面的资料…是感应吧?通过物体或者残留意识…所以…你还是不要接近现场。”
灰紫的凤眸悄悄转过来,飞快睨了我一眼,“酒店大门外有人被当街刺杀,警方正在找目击证人,相信很快会有结果。”
说着说着他深吸一口气,一脸坚决的攥住我的肩膀,返身就走,步伐匆忙到略带仓促,“警方正和酒店交涉,需要询问先前消费的客人,我已经让人准备好车子。”
“啊…哦~”我直愣愣的任由他拖出包间,随后寻个方向,用堪称逃跑的速度往楼梯疾行,莫名其妙的同时,心思微微起伏。
这人…现在算是在维护我?虽然酒店门口发生的案件跟我八竿子打不着边,可是佐久间勇太那件事还没完全了结,他是担心警方那里有人思维太过扩散联想到我身上吗?
还有就是…他居然…知道三条樱子的异能发动条件?!
………
跌跌撞撞的落在后方,我越想越惊讶,盯着一步之遥的挺拔背影,眯紧眼睛,最后忍不住快步跑上前,默默斜眼,“你…干嘛帮我?”
其实我很早就觉得奇怪了,当然,我想问的不是他干嘛帮我,而是…迹部景吾为什么一点也不怕我呢?
同样是一起经历过事件,冥户亮直到如今看我的眼神仍心有余悸,日吉若也是戒备甚深…还有更早以前,当我还不是三条樱子的时候…
我已经习惯被人用畏惧中带着厌恶,甚至恨毒的目光注视;唯一的例外只有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可以用对待普通人的态度面对我。
许是我的目光过于灼灼?迹部景吾边走边没好气瞪了我一眼,抿紧嘴角,神情约莫是‘你以为我想啊?’的纠结苦逼。
好吧好吧——我问了个蠢问题,抬起空着的一手摸摸鼻子,低下头,专心致志的跟着这人一起亡命天涯(咦?这形容词貌似不对)。
此刻富丽堂皇的酒店内显得很嘈杂,栏杆下方的大厅里聚集着很多人,衣冠楚楚的客人看似有些不耐烦,酒店工作人员在人群中象是低声安抚,一处角落被空出来,制服笔挺的警员询问被单独带过去的人。
我和迹部景吾两人走得躲躲闪闪,不时要避开二楼其它包间里闻声出来查探究竟的顾客;下了楼之后,不知哪里冒出来几名酒店工作人员挡住大厅望向楼梯的视角,我们趁机从员工通道溜到后门。
迹部景吾的车子停在那里待命,两人飞也似的钻进车厢,司机发动引擎,轿车一溜烟驰离。
………
此时已是傍晚,轿车行驶时车窗外的风景略显暗沉,蔼蔼沉暮里闪着金色流光,那是路两侧灯火与车水马龙残留在视网膜的效果,恍惚间象是夏夜里飞舞的萤火。
不知道是不是我个人的错觉,街上的路况象是比平时拥堵些,车厢内的气氛也更沉闷。
我悄悄透过车窗玻璃微不足道的反射观察坐在身边的迹部景吾,发现他面沉如水精致的脸庞在光影明灭间,依稀…透出凛冽。
他微微侧首看了我一138看書网敛起眼帘,唇边浮起浅浅弧度,电光火石间我的眼前似是云开月散,一轮月影穿过厚重云层,投下清冷却又令人觉得温柔的光芒。
嗯——我一个激灵惊醒过来,眼角狠狠一抽,忙不迭把视线焦点集中到车窗外,后脑勺滑下一排密密的黑线。
那什么,酸不拉几的文艺腔哪里来的啊喂!果然是囧了,擦!
“喂!你在偷看本大爷吧?”迹部景吾嗤笑一声,语气…带着说不出来的诡谲。
我重重摇了摇脑袋,死鸭子嘴硬,“没有!我是在看外面的风景!”一边狡辩一边慌慌张张按下车窗玻璃,“呐呐~你看这辆车…”
伸出爪子,凌空点住隔壁车道那部一掠而过的形状怪里怪气的车子…用装叉的语气惊道,“好象螃蟹哦~”
许是我的演技过于拙劣,也或许是声音太大了?话音刚落,前方忽的传来一记 [吱——!]一声,伴随着轮胎摩擦焦油地面的刺耳刹车,同时我们乘坐的这部车滑行十几米恰恰停到与对方并行的位置。
而…被我指住的车子,驾驶室车窗悄无声息滑下来,开车那人猛地扭头,怒目而视————呃~就着不甚光亮的夜色,对方的表情颇狰狞。
“怎,怎么?”我讪讪的收回爪子,嘴角一抽。
“红灯。”迹部景吾沉声回答,顺便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知是安抚还是别有意味。
好吧——红灯,我顶着隔壁车道略带凶恶的眼神注视,装模作样的伸长脖子,从驾驶室挡风玻璃看向前方。
果然是红灯…而且是颇热闹的一处十字路口,许许多多的行人如迁徙的沙丁鱼群般游曳在井字形街口,衬着辉煌灯火与远处看不出颜色的天空,隐隐昭示着这座城市的繁华。
“好吧——他要瞪我多久?”我收起先前故作文雅的心思,长叹一口气————目标却是隔壁车道那部,与螃蟹八/九分相似跑车的使用者嚣张的注视。
迹部景吾冷哼一声,隐隐透出些不以为然,“不必理会,不过是幼稚园没毕业的小鬼。”
“啊——”我眼角一抽,心下默默嘀咕:不就是多看了两眼,至于死盯着我打算赢回来么?果然是没毕业的小鬼。
是的,此刻正炯炯有神盯着我不放的,导致迹部景吾语气嫌恶的,眼神凶恶的人,是前段时间打过酱油的[哔——样男子]猪脚,菜虫头、狂躁症、非/典型性m、情商约等于零的道明寺司,(= =)。
嗯~以上形容词仅代表我个人意见。
………
心里的吐槽排山倒海,一浪高过一浪,我面上仍是保持着目不斜视的姿势,两眼发直对准驾驶室挡风玻璃,然后————
眼睛微微睁大,复又眯紧,下一秒,我豁然起身,脑袋重重磕在车顶上,[咚——!]一声闷响,眼泪猛一下被撞出来。
“喂!你干嘛?!”
嗡嗡作响的耳边,迹部景吾惊怒交加的低斥忽远忽近,而我整个人也晕沉沉的————呆滞的视线里,烙下一幕极是可怕的景象。
前方几米处的斑马线上,稠密人群惊慌失措散开,突兀的空隙有一道纤细身影缓缓滑倒…瞪大的眼睛里,空气中清楚溅过一抹凄厉的暗红。
我用手捂着嘴,却掩不住喉咙溢出来的惨叫。
今儿…什么大凶的日子啊喂!
接二连三让我看到当街死人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