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睦这是头一回体验用完全不同的视角看这个世界。

他与小乐共知,在夜色中奔跑，感觉就像透过红外线眼镜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观察周围一般，所有的颜色都跟自己记忆中的有所区别。另外,视角的高度和视野的广度，也让舒睦觉得相当的奇怪。

幸好自己只是分享小乐的感官,而不是真的“附身”,不然根本不知道要如何使用这具四只脚的身体。

舒睦分神想着。

他往艾利亚城跑的这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大概是对危险的感知方面,动物比人类强出太多的缘故,艾利亚城周边地区的野生动物比舒睦印象中少了许多，也许是逃到别的什么地方避难去了。

快到艾利亚城的时候，舒睦在一棵橡树旁边发现了三只影魔。它们似乎对红炎犬这样的魔兽没有多大兴趣，尽管察觉了小乐的存在，却只是“凝视”了它片刻,便又转开了。影魔的这番举动无疑证实了舒睦的猜测——没有他跟肖兆轩在，小乐的行动会安全得多，妖魔们的“主食”毕竟是人类，在有人类可以攻击的情况下，其他的野兽、魔兽自然就不是他们的首选目标了。

等到三只影魔慢悠悠走远，舒睦这才驱使着小乐继续前进。

真正难倒他的问题并非沿途发现的零星妖魔，反而是艾利亚城紧闭的城门。要知道红炎犬可没有翅膀，没法直接飞跃高耸的城墙。

舒睦只能让小乐绕着城墙找一找有没有可以钻进去的缺口。

就在绕着城墙转圈的途中，舒睦发现城墙上有人影晃动。那些人影看上去动作都不太自然，就像真人大小的提线木偶一般，在朦胧的月光下，透出几分让人心生不安的诡异感觉。

舒睦不知道墙头上这些人是否还活着，但他可以确定，这些人多半已经被那只变异黑水精灵控制了。这也解释了为何白天他跟肖兆轩来到城外时没有发现有人活动，因为妖魔毕竟还是畏惧阳光的。

最终小乐是通过城墙上的某个排水口钻进艾利亚城内的。

往日这个时候应该还有不少人出来夜游的街道，今天安静得过分。整个城内没有丝毫灯光，看上去就像一个巨大而沉默的影子。

忽然，小乐出色的听力捕捉到一点点细微的声响。它跑进某间小屋半开的房门，然后舒睦就看到了让他感觉无比恶心的一幕。

有妖魔在吃人。

跟影魔和黑水精灵之类略具智商的妖魔不同，此时趴在死者的躯体上大快朵颐的巨齿鼠是相当低级的妖魔，它们食用的也不是猎物的灵魂，而是真真实实的血肉。

受旺盛食欲支配的数只巨齿鼠互相争抢着，扯开人体的皮肤，扯下肌肉，嚼碎骨头。有那么一两只在发现小乐闯入的时候仰起头来，示威地叫了两声。

舒睦呆愣地看着眼前这绝不可能出现在游戏中的血腥场景。半晌，他回过神，让小乐退出这间屋子。以小乐的实力，要对付这群巨齿鼠并不难，但舒睦不想搞出太大的动静引起艾利亚城现在的支配者的警觉。因此，他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对死者说一声抱歉。

重新回到街上，舒睦神经过敏地觉得此时此刻整个艾利亚城的街道上似乎都漂浮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腐臭味。

他原本的计划是直接去城主塔，但经过刚才那一幕之后，他改变了目的地。

到神殿去。

连巨齿鼠这种低级的妖魔都已经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城内了，那被变异黑水精灵占据的城主塔只会更糟糕。而在一片混沌之中，还能勉强支撑的，也只剩下光明女神庇护的神殿了——如果真有神存在的话。

肖兆轩往火堆里又丢进几根树枝，侧头看向一动不动的舒睦。后者维持着仿佛石化一般的姿势已经有快两个小时了，他只能从对方始终平静的脸色上推测事情应该进展得还算顺利。不过，维持这么长时间的共知真的没问题吗？

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肖兆轩决定再过半小时，就算舒睦还没有回神，他也要打断对方。

就在此时，森林中传出极轻的脚步声。

肖兆轩目光一凛，拨弄火堆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心里却已经完全警戒起来。

“请问……”

听到来者说话了，肖兆轩心中闪过一丝失望的情绪。他本来还以为会是哪个不长眼的妖魔看到火光，凑过来给自己解闷。没想到，居然是人类？他回头看向来人。

这位深夜路过的访客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神殿制服，清秀的脸上交织着紧张与期待。

“请问，我能暂时留在这边休息一下吗？”迎着肖兆轩的视线，对方用轻柔的嗓音问道。

肖兆轩保持着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