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片刻,火盆的鼎镬中,羊肉的香气顿时四处弥漫,烟气撩人。和氏将酒烫得火热,分与三人樽中。宋太祖心情甚佳。举樽一饮而尽,以箸在沸鼎中捞起一大块羊肉,凑在嘴边。大口吞落。
“嫂子烹煮的肉食的确与他人不同,好香啊!”宋太祖边吃边赞道。“陛下!您这是山珍海味吃得多了,对这山野间最普通的烧炙之术,竟也会如此推崇。”和氏娇声笑道。“嫂子此话有理啊!”宋太祖“哈哈”大笑。三人放开了食量。大口吃肉。大樽饮酒,一时酣畅淋漓。
赵光义自始至终,脸上笑意吟吟,却是一语不发。赵普心中七上八下,不知皇帝陛下所为何来?眼见着一锅羊羔肉将磬,几壶美酒下肚,宋太祖却只管呼酒不止。
“爱卿!近日朕因外患未宁,无法安寝!常思太原城城坚壁厚。时常侵扰,又无法拔出。心中非常不快。”酒酣耳热之际,宋太祖忽然叹气道。“陛下!太原横居西北两面,为我大宋阻挡着外夷,虽为敌人,实为屏障也!如果,攻下太原,契丹铁骑就近在咫尺,实非福焉!”赵普深深地望了一眼宋太祖,心知说到了正题。“哦!卿家以为先取哪里合适呢?”宋太祖放下酒樽,目光灼灼。
赵普飞快地看了一眼仍是一语不发的赵光义,赵光义似笑非笑,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赵普心中雪亮,这是皇帝陛下在试探自己这个当朝宰相呢!当下,赵普恰当地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这又不是在朝堂之上,卿家只管明言就是了。”赵匡胤微笑道。“陛下还记得当年王朴的‘定边策’吗?‘先南后北’之策,乃是做为中原之主平定天下之唯一国策也。但是,依臣看来,淮南和吴越倒是先可暂时视为友邦,不可妄动。至于岭南嘛!也可先放一放。因此,就只剩下川蜀之地可取也!”赵普缓缓地道。
宋太祖闻听赵普一番言语,不由看了赵光义一眼,然后,两人会心地“哈哈”大笑,赵普心领神会。
“川蜀之地,倚仗天险,易守难攻。蜀主孟昶经营其地三十余载,据说兵精粮足,实力雄厚,攻之不易啊!”宋太祖收敛笑意,正色道。“陛下不闻‘自古蜀主不过二’之谶语吗?”赵普微微一笑。“堂堂宰相大人,怎能以谶语为行事之先导呢?”赵光义总算是说话了。
自三国以降,凡蜀主不过二世。蜀主刘备传子后主刘禅,在位四十二年亡国。前蜀王建传子后主王衍,在位七年亡国。如今的孟昶,乃蜀主孟知祥第三子,此时已在位三十一年。
“王爷!李煜和钱俶对我朝向来俯首帖耳,岁贡不止,还算孝敬。刘鋹在广州享福惯了,对中原没有太大的野心。可是,这孟昶却是不同,当年其初登大宝,就曾信誓旦旦地扬言要出兵中原,还建了个军州名为‘破柴都’,那是摆明了欲与中原为敌啊!这样的人,才是我大宋真正的敌人。正所谓:事不过三。这蜀地但凡后主,皆是亡国之辈,难道孟昶能逃过这魔咒吗?”赵普有板有眼地解释道。
“今日,朕接连收到密探的二封书信,光义!你不妨和则平两个猜猜,这两封信会说些什么?”宋太祖笑微微地道。“可以肯定是与孟昶有关,至于说些什么,倒是有些难猜。”赵光义沉吟道。“如今,最为敏感的当是几国互谋的策略。”赵普望着赵光义,也有些迟疑。“若是如此,孟昶不能有什么想法,一定是那个自比诸葛武侯的王昭远。”赵光义眼前一亮。三人互望一眼,心照不宣,哈哈大笑。
宋乾德二年(公元964年),岁末寒冬。
“陛下!臣观今宋朝,非比汉、周,不但剿灭了荆、湖,还使淮南、吴越称臣,假以时日,必将统一四海。为今之计,不如提前向宋朝称臣纳贡,或可避免刀兵战祸。”蜀相李昊进谏蜀主孟昶道。孟昶闻听,心下茫然。当李昊退出后,孟昶左右无计,遂召见枢密院事王昭远。
“陛下!蜀国位居天险,三峡据关,剑阁阻道,难道宋兵能从天而降不成?只要增兵防守要塞、关隘,陛下即可安枕无忧矣!”王昭远却不以为然地道。孟昶向无主见,不由点头称是。
王昭远因素闻朝臣私下议论自己,说自己未有尺寸之功,倚仗和主上幼时的情谊而位列三公,实无才干。王昭远回到府中,忽然静极思动。于是,王昭远再次入宫面见孟昶,直言外结“北汉”,南北夹击,谋攻汴梁。孟昶当下授命枢密使王昭远,派人出使“北汉”。王昭远派遣兴州军校,素以武功高强而闻名军州的赵彦韬带着几名随从,护送枢密院大程官孙遇,带着孟昶的密信,前往“北汉”勾连。
“是谁?这么晚了,有事吗?”赵光义正在挑灯夜读,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呼延赞轻声叩响了赵光义书房之门,赵光义颇感意外。“王爷!蜀中有人要见您。”呼延赞伫立在房门外,轻声道。“可是故旧?”赵光义轻“咦”一声,下榻快步行出,开门问道。“原来是赵大哥!”赵光义打开房门,一眼看到了赵彦韬,不由惊喜万分。“草民赵彦韬参见王爷!”赵彦韬急忙跪倒在地,叩首道。
“赵大哥!你可折杀小弟了。快起!快起!”赵光义赶忙双手相扶。当下,赵光义将赵彦韬让进书房落座。“蜀中一别,倏忽数月,赵大哥这是专程来看望小弟的啰!”赵光义微笑道。“当日与王爷分别之后,心中的确甚是挂念。不想,近日蜀主竟派在下护送孙程官出使北汉,特意来觐见王爷。”赵彦韬面上一红,讷讷道。“孟昶派人去约见刘钧?所为何事?”赵光义细眉微蹙,沉吟道。“在下职司低微,无从知晓。但是,蜡丸书信却在我身上。”赵彦韬像是突然下了决心似的说道。“哦!果真?” 赵光义细眉微挑,喜色在眼底一闪。赵彦韬并不言语,却从怀中取出了蜡丸密信,交给了赵光义。“赵大哥!你这是要投宋了?”赵光义看了一眼赵彦韬,目光咄咄。赵彦韬微舒口气,郑重地点点头。
赵光义在蜀国时,着实结识了一大批蜀国的军校,这些军校大多是迁居蜀地的北方人。
“后唐”同光三年(公元925年),郭崇韬在灭了“前蜀”后主王衍后,向唐庄宗李存勗举荐其妹夫太原尹、北京留守孟知祥入川。孟知祥入川,为成都尹、西川节度使,据守西川。不消几年,孟知祥伐灭了东川节度使董璋而拥有两川之地,遂于“后唐”闵帝应顺元年(公元934年)在成都称帝,建立“后蜀”。但是,他所带到蜀地的军校,却都是地道的北方人,他们就此留在了蜀地,日思夜想的就是想回到北方中原之地。赵光义暗访蜀地后,心知肚明,于是暗中找人约会了一些在军中颇有名气的军校,大家在一起只是饮酒作乐、笙歌欢宴,赵光义虽然没有点破那一丝微妙的玄机,但是,所有的人心里都非常明白赵光义此举的动机。赵光义给了他们一线生机,一线光明,也许是一根救命的稻草。(未完待续。。)</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