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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佛云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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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兄弟!你看这繁荣景象,与之金陵如何?”赵光义手摇折扇,颇为自得。

汴京城没有封闭的里坊,以坊巷为基,遍布街市,城中的街道皆有坊市。皇城正南的御道两侧是御廊,亦允许商贾经商。州桥以东、以西和御街,店铺林立。州桥以北为民宅,州桥以南为商铺。潘楼街和马行街最富盛名,潘楼街以酒楼、茶社和饭馆为主,马行街以酒肆、瓦子的夜市著称。“三更方尽,五更起。”说的就是马行街。青楼、女闾,夜夜笙歌,腐糜贪欲,莫不如是。

如今的汴梁,实是商贾的天堂,世人的乐园,而做为开封府尹的赵光义,功不可没。

萧小人正待说话,却见山门内四五位手持棍棒的和尚,正将一位胖大和尚乱棍打出。蹊跷的是,胖和尚却仍是嬉皮笑脸,浑不在意。萧小人定睛看去,却是久未谋面的昭敏和尚。

“昭敏大师!你这是……”萧小人不由哑然失笑。昭敏和尚抬眼看到萧小人,甚是尴尬,伸手拍拍身上的灰尘,竟是不知从何说起。

“不得无礼!”赵光义喝止寺僧,目光咄咄地看向昭敏和尚。“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贫僧给各位见礼了!”昭敏和尚对着众人,团团打个佛礼。

寺僧中有人识得赵光义,说与几僧,众僧顿时慌乱起来,其中一位小和尚见机不对,撇了棍棒,一溜烟,跑回寺去。不大一会,方丈贞俊禅师携一众高僧快步而来。

“王爷!请恕老衲无礼之罪。”贞俊禅师白眉低垂,满面愁苦。“不知者不罪!方丈禅师何罪之有?”赵光义笑吟吟端起桌上的香茗,轻轻地嘬了一口。

“方丈禅师!不知昭敏大师怎生得罪了贵寺高僧,却要棍棒相加?”萧小人黑漆漆的眼眸看着低头垂目的贞俊禅师。

“既然小施主问起,就由贫僧细说原委吧!”说话的是“藏经阁”首座贞慧禅师。

原来,昭敏和尚来到大相国寺,求见贞俊禅师,将契此和尚身死之事相告,贞俊禅师唏嘘不已。贞俊禅师与“布袋和尚”契此大师在洛阳白马寺相识,共证大道,颇为相投。贞俊禅师受命住持开封大相国寺后不久,契此大师就去了恒山白马寺住持,从此音信杳无。

当昭敏和尚将契此大师的临终偈言告之,贞俊禅师恍然而悟,喃喃道:“‘弥勒真弥勒,分身千百亿。时时示时人,时人自不识。’他…他竟然真的是弥勒——未来佛转世。”

昭敏和尚就此受到了贞俊禅师的礼遇,待若上宾。可是,昭敏和尚却居心叵测,借故时常出入藏经阁,屡次偷盗大相国寺的佛经。贞俊禅师得知后,初时尚一笑了之,当昭敏和尚竟起意偷盗大相国寺的镇寺之宝“楞伽经”时,贞俊禅师终于忍无可忍,遂命武僧将之逐出寺去。

“偷书不为贼!何况是导人向善的佛经,方丈大师忒小家子气了。”赵光义得知原委,轻松地笑道。“王爷有所不知,昭敏和尚他是要将我中原之宝经,携往契丹,投敌卖国啊!”贞慧禅师痛心疾首地呼道。萧小人闻言,没来由的,心生厌烦。

昭敏和尚眼见萧小人面色不豫,轻咳一声,道:“贞慧禅师言重了!辽太宗耶律德光和让皇‘人皇王’耶律倍,皆崇尚孔孟之道,与我中原并无二致。如今道教渐行,契丹贵族对于这道家的黄白之术,尤感亲近。记得当年辽太祖耶律阿保机为供奉圣人之事时,大费踌躇,曾说:佛祖释迦牟尼并非中国之人。于是,皇太子耶律倍提议兴建孔庙,供奉孔圣人。因而,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就定于每年五月,由皇太子耶律倍亲率文武百官,大兴祭祀。”

昭敏和尚说到这,略微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在座众人。此刻,他的脸上一片肃穆,惯常的嬉笑和惫懒,悄然而没,隐然宗师之态。贞俊禅师不禁心里一突,这神情,怎么这么熟悉?贞俊禅师闭目而思,心中豁然,那正是契此大师与自己谈经论道时的神情。

“如今,契丹之地,信奉我佛之人渐众。贫僧不才,收集这些佛经,尤其是珍本,正是为了光大佛教,教化万民,此乃佛教千秋之本也!佛、道、儒三教,并称于世,向以佛教为尊,何时沦为牛尾末道也!贫僧曾发下宏愿,有生之年,定使我佛慈光,万世耀于木叶山颠,普照化外之民,永享佛光。”昭敏和尚目蕴神光,圣辉闪耀在光亮的秃顶之上,恍惚间,直似佛祖降世。

相传有神人乘白马,自马盂山浮土河而东,有天女驾青牛车由平地松林泛潢河而下。至木叶山,二水合流,相遇为配偶,生八子。其后,族属渐盛,分为八部,即契丹八部。每行军及春秋时祭祀,必用白马青牛,示不忘本。

永州,东潢河,南土河,合流于此,故号永州,承天皇太后所建。太祖于此置南楼,供奉神帐及天子旗鼓。木叶山上,建契丹始祖庙,奇首可汗在南庙,可敦在北庙,绘塑二圣并八子神像。木叶山,就是契丹族心目中唯一的神山圣地。

昭敏和尚此来中原,其意昭昭。契丹“摩尼教”渐趋衰败,辽太祖所建的“明王楼”,传自回鹘“摩尼教”。如今,做为契丹“摩尼教”总坛的“明王楼”已然易主改辙,“拜火教”新立,欲行大统,尚需时日,正是佛教大举施行之良机。若是有佛家真传的经文相佐,当可事半功倍。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众高僧齐宣法号,肃然起敬。赵光义微微颌首,意下颇为赞赏昭敏和尚的宏伟志愿。萧小人面露微笑,望着昭敏和尚的目光,甚是亲近。

正在这时,方丈室外一阵骚乱之声,贞俊禅师白眉掀动,举目看向下座的执事长老。柴文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小手不自禁地抓住了萧小人的手臂。赵光义瞥眼望了二小一眼,淡然一笑,取过手边的茶盅,淡定地缓缓饮了一口香茗。

“不好了!走水了!大家伙快逃啊!”赵光义霍然起身,面上色变。庙会期间,这大相国寺里,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男女老幼,怕是不止五万之数,这可是天大的祸事啊!

“方丈禅师!令阖寺弟子,皆听本王号令。辅超!速速知会殿前司指挥使,协防安民。呼延赞!速调开封府所有差官、衙役,前来听令。记住!是所有的人。萧兄弟、金花郡主,请跟在本王身后,千万不要离开寸步。”赵光义一脚尚未跨出门,已将所有的事安排妥当。

所有的人都相跟着离开了方丈室,只有一个人却没有动。昭敏和尚脸上露出似乎压抑了很久的嬉皮笑脸,眼珠一转,径直走到后窗,推开窗棂,身形一闪,已没了踪影。如此胖大的身躯,居然灵敏如狸猫,若是被人看见,不知作何感想?

萧小人回首望了一眼空无一人的方丈室,嘴角边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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