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医生早,今天预约的客人已经在您房间里了。”负责安排行程的秘书同纪浅汇报了一番,见她点点头瞟了眼秦疏桐的办公室,对秘书问道:“老师来了吗?”
“还没有,应该一会儿就到了。”
“嗯。”
推开办公室的门,一道身影俯在她的办公桌上不知捣鼓着什么,纪浅眉头只是一瞬的紧蹙,不但没有出声阻挠,反而环胸倚靠在门框上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男士标准的短发整齐地梳向后面看不出一点毛糙的感觉,露出平滑的黄铜色前额,一身笔挺的西装制服平整得找不到半条褶皱,与崭新的几乎相差无几,若不是银灰色的纽扣因为被熨了太多次而泛着亮光,纪浅怕是无法看出这是一套旧西服。目光向下,因他俯身的姿势让纪浅一眼就看见被平整地扎进西裤里的白衬衫,一条再简单无花哨的黑皮带恰到好处地将他的腰环住,同款西裤直如筒,纤尘未染的黑皮鞋像是刚擦拭过一般。
回眸,纪浅视线落在她们咨询室大门的垃圾桶上,几团餐巾纸孤零零地躺在其中,纸上星星点点的棕红色泥土让她玩味地勾起嘴角。
与此同时,秘书恰逢向她递来前来诊讯的患者的简历,纪浅点点头,拿着文件夹粗略地扫视了一眼:李波,男,27岁,职业为法医,初步判断为强迫症。
指节敲击三下门,纪浅合上文件夹昂首阔步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一路上不忘同李波说:“李先生,我是你的心理辅导师——纪浅,叫我纪医生就可以。”
目光淡淡地落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纪浅发现她摆放在桌面上的物品一概被从高到低的顺序重新排列,书籍按字母的顺序排列码放,文件夹则是由厚到薄向上累积,许是李波觉察到她的打量,面露窘迫地道歉:“对不起纪医生,没经过你的允许就动了你桌上的东西,我……没忍住。”
纪浅摆摆手,拿了录音笔请他到沙发上入座,清润的嗓音不温不火,却格外悦耳,“李先生不必太拘谨,当作是跟朋友聊天一样放松就可以了。”
见他点点头,纪浅按了录音笔的开关放到茶几上,两手交叠覆于膝,“我刚看李先生好像很介意我观察你帮我整理的桌面,其实不用太在意,我应该感谢李先生的好意才是。”
“这……谢谢纪医生,我知道你是在开导我,我也知道我的这些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到了自己正常的生活。在看到我周围人因为我的种种而苦恼的时候,我想过去改变自己,但是……”
李波说这一席话的时候,纪浅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没有离开过,注意到他一焦虑便会无意识地揉搓自己的拇指,双脚细微地踱着小步子,无论是说的话还是透露的小动作都将他排除在了精神分裂症之外。
精神分裂症患者也有强迫行为,但他们和其他心理疾病患者最大的区别之一就是——他们丧失了自知力!
简而言之,就是他们的强迫行为在自己眼中是正常的,他们从不觉得这是病,而强迫症患者则十分清楚自己行为上的这些问题,有的还会像李波一样来求医。
“李先生,刚刚你说到一些行为眼中影响到了你的生活,是不是指你总觉得自己必须完成某些重复的举动或心理活动,并一遍一遍循环往复做个不停(强迫行为)?”
“对对对——”他叹息一声,望着在长方形茶几上斜放着的录音笔,终于忍无可忍伸手将它按着桌长的平行线放到正中央才松一口气,“我要求生活中的一切必须尽善尽美,好比如:衣服必须以特定的方式折叠。衣橱里悬挂的衣服的间隔必须不多不少刚好两厘米,而且所有衣架都必须朝向一个方向。桌上的陈列物从高到低、从薄到厚依次排列。皮鞋每天都要擦得光亮如镜……如果不这样做,我会觉得有鞭子在鞭打我,只有按部就班我才能松一口气投入到工作当中去。”
“好的,你说的我能够了解。”说罢,纪浅走到出柜边拿了一个箱子回来,以防李波忍不住动手摆弄便放在了自己身侧,“是这样的,我刚听了你的描述之后稍稍给你解析了一番。首先你的强迫思维是——不完成特定的排列会感觉到鞭策,再者你的强迫行为则是‘坚持对称性’,也就是要以完美的顺序摆放物品。表现出强迫思维或强迫行为,并且知道它们是过度和不合理的是对该患者患有强迫症的一个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