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高文神情忧伤,早有熟识的书生过来见礼,好奇地问:“尔止因何流泪,可是此次院试考得不尽如人意?”
又有另外一人接着道:“是啊,这次院试,策论和试帖诗且不提了。就三篇时文而言,只要底子扎实,倒不难。”
高文自不好意思说自己在里面饿了两天两夜,早就撑不下去了。伸手一抹眼睛,故意装出悲戚的样子道:“是啊,是挺简单的。可正因为太简单,尤其是最后一篇八股时文《天命之谓性》,可搞不好出鬼就出到这道题目上面。”
“不对呀,这题如此简单,又会出什么鬼?”
考生们交完卷之后,陆续出场,须臾,贡院外的小广场上已是人潮汹涌。众生并不急着离开,而是聚在一起检讨得失。自觉做得好的人意气飞扬,时不时发出一声长笑,有的人甚至当众背诵起自己刚做的文章;感觉自己考砸了的人或沉默不语,或唉声叹气。
这场景是如此眼熟,恍惚中,高文有回到高中时代。每次考试结束,不也是同样的场景?
高文听到有人这么问,故意叹息一声:“是啊,就因为太简单,才不好写。光就这道《天命之谓性》而言,坊间的时文集子里,又有哪本没有同题范文。咱们读书多年,也不知道读过多少范文,你我如此,别人也是如此。正因为读的范文多了,落笔的时候,难免会下意识地随着别人的思路去作。大家如果都是这么写,难保不会千人一面。主考官看这份卷子是这么写的,那份卷子也是这么写,难保心中厌烦,说不好就将你的卷子刷下去了。凭心而论,我倒是希望考官出些偏僻的题目,如此只要事先打对一题,本科就算是过了。我想各位仁兄事先相必也是打过题的,定然是一道也没打中。”
“正是如此,糟糕了,糟糕了。”一个儒生面色大变:“我方才答题的时候,正好是依着去年西安府解元的一篇范文的思路作文。那篇同题文章甚是有名,只怕在座诸君都读过,也同我是一样的作法。”
“苦也!”突然间,另外一人流下眼泪来:“杨兄,我也是依那篇范文作的。早知道就自己写了,这次院试完了,彻底完了!”
一时间,众人都是面带悲戚,如丧考妣。
高文一看就乐了,如果自己没有猜错,这些人写的最后一篇作文都是大同小异,主考官只要不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能中才有鬼。
嘿嘿,又少了一群竞争对手……阿弥陀佛,君子不能幸灾乐祸……不过,咱们老百姓,今儿个真高兴。
表面上,高文还是安慰了他们几句。
说了半天话,大家的情绪才好了些。就说在考场呆了这两日,吃了几顿冷糕点,嘴里早就淡出鸟了,不如去酒楼里吃台酒放松放松。
高文现在有血案在身,这几日估计大鹰小鹰找自己都快找疯了,自然不肯再抛头露面。可肚子饿得实在厉害,对于美食完全没有抵抗力,想了想。一咬牙:直娘贼,先吃一顿饱饭再说。至于其他,管他呢!
摸了摸腰上弹弓和那包铁丸子,高文低哼一声:那两头鹰爪孙敢再来找我麻烦,须金弓铁丸手下无情。
这一夜,城中的各家酒楼也知道是院试相公们考完出场的日子,早早就备下了新鲜菜肴。一时间,家家爆满。书生们有是吟诗又是作赋,将一座平凉折腾成不夜城。
高文吃酒足饭饱,惬意得直打瞌睡。
饭后,又有士子们邀约去青楼枕花而眠。对于这种风月事儿,高文一向是敬谢不敏的,就婉言推辞了。
虽说院试已经结束,可要等到张榜,得等到三天之后。在这三天里,自己可是没有功名护身,一旦被大鹰小鹰拿住,以前所努力的一切都将付之东流。而且,那两人能够找到我高文,说明他们已经将我的所有底细摸得清楚。
也不知道幼仪现在怎么样了?
一想起石幼仪,高文心中一个咯噔。是啊,考前那天晚上,自己出门借葱一去不回,也不知道她会担心成什么样子。这小妮子胆小,估计眼睛都哭肿了。
不行,我得马上回家去,给她报个平安。
高文立即站起身来,走下酒楼。可走不了几步,脚步却慢下来。
是的,大鹰小鹰既然已经查到我高某人的住处,两天前被我走脱,难保他们不会藏在我家里,给老子来个守株待……那个兔子。呸,我才不是兔子呢!
我这一去,岂不是送货上门?
一时间,高文有些犹豫。
想了半天,他觉得,家还是要回的,不亲自看上一眼,自己怎么也无法安心。当然,得小心。
思虑如此,高文拿定了主意,很快就走到了自己家所在的位置。他并没有莽撞地径直进门,而是在躲在远处小心观察。
果然,在暗处立了半天,就看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却见自己家门口那条小巷中的一面围墙处有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