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云心下惨淡想道:“好啊!我卢云饱读兵法今日却被一个三流无赖戏弄以后我还断什么案?做什么官?”言念及此直是气馁无比虽然不愿打人但总不成平白被人毒打一顿当下摆出举脚便要御敌。
便在此时身旁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轻声道:“大家先别打人惹出人命来可不好。且让我来问个明白一会儿也好去报官。”卢云听这声音似是顾倩兮所心下大喜忙转头去看果见是顾倩兮出面说话。正要对她解释却见顾倩兮连使眼色叫他不要相认。卢云明白心上人有意为他解围当下沉默不语静观其变。
围观众人见顾倩兮貌美如花又似官家小姐的气派料来是个有见识的一时都安静下来也好让她过来问话。
顾倩兮笑吟吟地上前问向黄贩子道:“这位大叔您姓啥名谁?给人抢了多少银两?可要我为你去报官?”黄贩子见顾倩兮貌美登时面露淫笑说道:“小人姓黄是本地的摊贩。”顾倩兮点头道:“原来是黄大叔。”说着朝卢云一指又问道:“黄大叔给这恶霸抢了多少银两?”黄贩子随手乱抓银票哪记得清便道:“我也记不得了反正有好几百两。”
旁观众人听得此言忍不住议论纷纷都觉不可思议。顾倩兮皱眉道:“连少了多少两银子也记不得一会儿怎么替你报官啊?”
黄贩子心下暗惊忙道:“反正是那种一百两一张的银票大概是掉了三两张吧!”顾倩兮掩嘴笑道:“阁下好坏的记性连带了几张银票出门都不记得。”黄贩子心下起疑怕她是卢云一路的急忙喝道:“老子给人抢了却还要你这婆娘来笑上一句两句这成什么体统?”卢云听他说话无礼登时大怒顾倩兮忙向他使了个眼色要他稍安勿躁。
只听顾倩兮问道:“这位大叔先别动气小女子只是来问上一问全没恶意的。”她笑了笑又问道:“不知大叔是做什么营生的如何在这夜间带着几百两银票出门那岂不危险得紧?”卢云微微一笑知道顾倩兮已然说上要紧处只是自己处在嫌疑之地便有天大的口才也使不上力只好看心上人的本领了。
那黄贩子给顾倩兮一阵质问却是全然回答不出只得哼道:“老子做啥营生却关你这婆娘什么事了!”一旁众人叫道:“黄贩子是城里卖果子的!”顾倩兮奇道:“卖果子要带几百两银票出门?敢问这位大叔是去买果园么?”众人听顾倩兮说得有理都是问道:“是啊!黄贩子你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黄贩子深怕事机败露佯怒道:“爷爷方才说了我娘近日身子不适一会儿我便要替她抓药去。怎能不多带些银两?”顾倩兮笑道:“时候这么晚银票兑不了现您不怕找不开么?”黄贩子喝道:“你管老子这许多?老子高兴去买老山人参回家进补你管得着么?”
顾倩兮连着几个题目问下已将种种不合情理处点了出来众人本来同情黄贩子的此刻都转为疑心。顾倩兮微微一笑正要点破他的伎俩忽听一名老妇朗声道:“儿啊!这般晚了你不回家来怎还在路上寻人相骂?”这声音雄浑有力只震得众人耳中鸣鸣作响黄贩子转头一看猛见那女子身形壮硕正是他娘亲他陡见老母只吓得张口欲叫跟着急使眼色那老妇却是不解只是奇道:“你乱眨眼睛做什么?今日果子生意坏么?”
顾倩兮察言观色笑道:“这位可是黄太夫人么?她气血红润身子看起来好得很哪!”黄贩子呸了一声正要说话郡老妇看了顾倩兮一眼忽地打了黄贩子一个耳光喝道:“你这死小子是不是又乱摸人家漂亮女孩儿了?上次才打过你可又手痒了?”
黄贩子吃痛不过大声道:“娘!你身子有病怎么不在家里休养哪!”
那老妇气急败坏暍道:“我有什么病?你这不肖子居然敢诅咒娘亲?我打烂你这张臭嘴!”说着追打过去。眼见黄贩子给他娘压在地下毒打众人已知他在讹诈钱两忍不住都感好笑。正闹间洪捕头已闻讯赶来他见众人围住了卢云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上前跪地朗声道:“知州大人在上属下救驾来迟还请大人重重责罚!”
洪捕头何等威风众乡民谁不认得?待见城里堂堂的捕头老爷一股脑儿跪倒又称这位白面书生做知州大人才知卢云真是此地新任知州霎时之间一众乡民无不吓得魂飞天外几名老人适才随着叫骂此刻只是面无人色飕飕抖不知会否给人押进衙门毒打。
卢云尚未说话洪捕头已然满脸火气他站起身来怒目望向众人大声道:“你们这些有眼无珠的东西!这位便是方来此地上任的知州卢大人咱们长洲何等有幸却让圣上钦点的状元郎过来任官你们怎么有胆犯上?还不快快跪下求饶?”
众百姓闻言急忙跪地叩哭道:“小民不知大人驾临还请恕罪啊!”
卢云是个读书人一看众乡民跪了哪里还有脾气?再说他们见义勇为虽然卤莽却也是一片善良之心忙道:“诸位乡亲快别这样不知者无罪请各位起来吧!”说着亲自上前一一扶起。
众乡亲看他举止有礼与寻常官员的趾高气昂大不相同忍不住都是啧啧称奇。
洪捕头拿住那黄贩子强押下跪大声道:“启禀知州此人偷盗财物满嘴狂言罪不容诛!还请知州大人重重责罚!”黄贩子的娘亲站在一旁吓得跪地大哭:“这孩子一时见财起意请知州大人饶命啊!”说着叩不止其状颇哀。
此时黄家母子吓得浑身抖卢云却不说话他低头细望只见两人衣服上打着补丁母子两人肤色黝黑想来平素日子确实辛苦这才见财起意生出小贪念。
卢云心下微起怜悯寻思道:“这人本性未必便坏我若重罚于他反倒毁了他的一生。”他自己曾经沦为逃犯关过大牢明白里头的黑暗断案自是谨慎万分。沉吟半晌才道:“黄贩子犯行不大只是过于贪财本宫便罚他清扫长洲大街半年早晚各扫一回日后洪捕头若见街上有半张果皮纸层便找这黄贩子是问。”
洪捕头听这责罚甚轻忍不住咦了一声先前卢云给黄贩子连番恶整差点给众百姓毒打料来定要大肆报复以泄心头之恨哪知便这样不痛不痒地了事。洪捕头颇经世故已知这位知州大人面冷心热是个善良之人。当下躬身回话:“大人放心属下定会照办!”
黄贩子母子听了责罚甚轻急忙跪地道谢感激恩德。卢云将黄贩子一把拉起谆谆嘱咐:“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你日后取财当有正道若再给我抓到类似情事定会重罚不贷。晓得了么?”黄贩子感激涕零忙道:“不敢了!小人以后便扫街时捡到银两也会送到衙门里报官。”
卢云微微一笑道:“好了你可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你们母子俩这就去吧!”
眼见那黄贩子给他娘捏着耳朵去了料来回家定要给重重毒打三十大板卢云与顾倩兮相视一笑先前小小的不快登即抛到九霄云外。
卢云摇了摇头苦笑道:“枉我饱读典籍自称精通兵法却连个刁钻顽民也治不住嘿真让你笑话了。”顾倩兮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快别这样想了。读书本就不是做官两件事大不相同便像常打胜仗的名将也不一定懂得百姓的机灵心眼。你那么聪明日后经一事、长一智阅历多了这些琐事定能慢慢通晓。”
卢云微微点头正要回答却听身边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一人悄声道:“这位小姐好厉害不让须眉呢。”又听一人笑道:“看她那么美貌以后定是咱们的太上知州……”
卢云一愣急忙看向四周只见十来名百姓躲在四周笑吟吟地盯着他俩围观好似看戏一般。看来这些乡民对他这位知州大人颇为好奇又见他没甚脾气这才生出胆子过来偷窥果然便听闻精彩对答了。
卢云与顾倩兮对望一眼两人神色微窘都感尴尬。
一旁洪捕头赶将过来大声喝道:“大伙儿闹什么?不想要脑袋了吗?全给我回去啦!”众乡民怕这捕头远甚于知州听了暴喝这才大笑而散。
眼看众人散去洪捕头也躬身离开卢云登时哈哈大笑他向顾倩兮躬身行礼拱手道:“多谢太上知州救命之恩小民卢云这厢有礼了。”顾倩兮脸带晕红道:“你哪学的这么不正经快别胡闹了。”卢云笑道:“大人没叫平身小民焉敢妄动?”
顾倩兮啐了-口正要再说忽听远处传来一名少女的声音纳闷地道:“这不是卢哥哥吗怎么在这里弯身哈腰欠了人家的钱吗?”
卢云没料到还有人窥看脸上一红急忙直起身子转头望去只见一名少女蹦蹦跳跳地走向前来看她面容秀丽正值芳华脸上却又带着一抹顽安笑容竟是娟儿来了。
卢云陡见故人登时大喜笑道:“不是娟儿姑娘么?怎么到江南来了?”娟儿笑吟吟地道:“我是随师父来玩儿的啊”卢云颔道:“原来尊师也到了那可真是贵客。”
娟儿笑道:“不说这些了倒是你卢参谋武功高强不去大战西域番僧怎也跑来江南啊!”卢云听她提起往事不由得微微一奇他在西域之事向来少有人知道不知娟儿是从何得知的他微微一笑道:“这说来话长了你怎会知道我从军之事?谁同你说的?”
娟儿嘻嘻一笑道:“是秦将军啊!那时咱们一起去华山路上他说了你好多事迹呢听说当年卢哥哥在西疆好生勇猛连番出生入死打得番僧落花流水实在厉害哪!”
卢云听她夸赞自己:心里甚是受用他脸上笑眯眯地眼角便往顾倩兮瞄去要看她是否面露惊叹。果见顾倩兮面带微笑也在专心倾听。意中人在旁卢云便想多谈当年英雄事迹当下笑道:“姑娘过奖了战场上马革裹尸本分而已。不知秦将车还说了什么?”
娟儿笑道:“秦将军说得可多了呢你全都要听?”卢云哈哈一笑道:“这个自然你都说吧。”娟儿想了一阵托着自己的圆脸蛋侧着脸道:“嗯还记得秦将军说了好大一篇说你每天装着一张苦脸专骗女孩儿家怜惜疼爱比那个少林寺的杨肃观还坏上十倍叫我小心提防别要给你骗了呢。”卢云面色惨白惊道:“这是什么鬼话?”
娟儿不去理他又道:“秦将军还说呢他说公主跟你相处了几日便给你骗得好苦弄得她日日夜夜都惦着你。真有这种事吗?”卢云听她越说越不成话霎时面色已成惨白娟儿见他脸色极为难看皱眉便道:“我说错了么?这些都是秦将军告诉我的啊!”
秦仲海此时远在京城遗害却远及长洲卢云心下惨然正想请娟儿闭口忽觉背后两道凌厉眼神瞪来直如寒冰一般。卢云暗暗吃惊回头去看却见一名美貌少女走了过来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正是顾倩兮来了。
娟儿见美女到来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几眼跟着笑嘻嘻地扯住卢云的袖子低声道:“卢哥哥这位姊姊好生美丽她就是公主殿下?”卢云脸色难看忙偷眼往顾倩兮看去只见她笑吟吟地似乎不太生气但卢云素知女人性子多变她面上如此谁知心里在想什么一时只感心惊肉跳。
娟儿天性机灵哪会不懂人情世故纯是故意恶整了她见卢云面色凄惨还想落井下石忽听一名女子道:“师妹又胡闹了。真是越活越回去直跟咱们阿傻一般。”众人听这话声颇有教训之意回头望去只见一名艳光四射的美女盈盈走来正是师姐艳婷。
只见艳婷背后还有两名男子一人坐在马上脸上罩着人皮面具正是青衣秀士另一人样貌非凡站在白马之旁却比青衣秀士还高了半个头体型可说魁梧至极但脸上却挂着一幅难看的傻笑只不知是谁。
艳婷走了过来问向娟儿:“怎么样?找到歇脚客栈了么?”娟儿方才只在胡闹哪有空找什么客栈她嘻嘻一笑指着卢云道:“没找到客栈倒找了个朋友不愁没地方住了。”
艳婷哦了一声正要出言询问青衣秀士已然驾马行来武林前辈到来卢云不敢失礼忙向青衣秀士躬身拱手道:“晚生卢云见过青衣掌门。”
青衣秀士回了半礼颔道:“数月前华山一会没想半年不见卢公子却已高中状元实在可喜可贺。”卢云心下微奇这青衣秀士身在江湖想下到对朝中之事了若指掌当即谦逊道:“不敢当。在下得中进士纯是运气使然做不得准的。”
娟儿听了卢云点上状元不由得大为诧异。艳婷也是吃了一惊她急忙走了过来捡衽为礼道:“原来公子文才如此出众小女子倒不知情日后该向你多多请益才是。”艳婷过去仅和卢云有过一面之缘上回两人华山照面人多口杂不曾细谈倒不知这白面书生如此了得此刻赞叹敬佩之情颇真。
娟儿嘻嘻一笑瞄了艳婷一眼笑道:“师姐你一个姑娘家要向人家请益什么?难不成你也要点状元么?”艳婷微笑道:“咱们女子是不能参加科考的不过平日多念点书那也不是坏事。”说着又向卢云轻轻一福柔声道:“小女子笨得很只怕日后要多多劳烦卢状元指点了。”
自张之越过世后青衣秀士便着意磨练这名女弟子凡事都让她学着打理日后也好把九华山的门户交给她。卢云见她神态大方已与那日华山上的羞态大不相同一双俊目只凝视着艳婷却是有些目瞪口呆。
艳婷见他望向自己当下笑道:“卢状元这般看着我可是要出题目下来也好考较小妹的资质么?”卢云见艳婷容貌娇媚身材高挑全是北方美女的架式也不知如何回答方才妥适只咳了几声道:“这……这倒不是……”
顾倩兮本在一旁含笑观看待见眼前这名美女落落大方美艳照人对卢云又是加倍客气亲近她秀眉一扬纤足一伸已然下场。她笑了笑问向卢云:“两位姑娘好生玉雪可爱却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可否为我引荐一番?”说着向两名少女微微颔以示友善。
艳婷早在留意顾倩兮不待卢云开口便已微微欠身自行回话道:“小女子艳婷不敢请教小姐大名。”卢云正想介绍顾倩兮却自行接口柔声道:“原来是艳婷姑娘在下姓顾有缘结识足下幸何如之?”
这两名少女都是二十岁上下也都到了嫁人的年岁只见顾倩兮巧笑嫣然尽是江南名嫒的温柔秀气;艳婷桃笑李颜却是北方侠女的艳丽开朗两人都是红扑扑地娇艳睑蛋一般玲珑有致的诱人身材却不得不教卢云这铁头书呆看傻了眼。
卢云见她二人热络:心下甚喜匆听一人粗声粗气地道:“你们忘了问姑娘我啦!”众人转头去看却是娟儿撅着一双红唇看来很是不快艳婷微微一笑道:“这是我的师妹名叫娟儿平日最是顽皮捣蛋。”娟儿嗯了一声道:“好像每回介绍我从来不曾少了顽皮捣蛋四字看来我真该反省反省了。”众人见娟儿娇憨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四名年轻人说笑不免冷落了青衣秀士他身居掌门乃是武林前辈、一派之长自不该失礼卢云便向青衣秀士介绍顾倩兮只是顾倩兮离家出走卢云碍在顾嗣源的面子上也不好明说身分便只说是表妹。顾倩兮听在耳中甜在心里心道:“这只驴子有长进了。”此时美女在侧卢云若想把两人关系撇个干净她定会翻脸走人。
艳婷听了表妹身分却是哦了一声道:“原来顾小姐与卢公子是中表之亲啊!两位联袂到长洲来莫非是一块儿来探亲的?”卢云正要说明顾倩兮迳自道:“那倒不定我此次南下便是随卢表兄前来上任。他刚接下长洲知州今日初次进城。”
艳婷虽然聪慧却没料到卢云已是地方官长她掩嘴惊叹道:“原来公子已经是知州大人了小女子方才真是失礼了。”说着连连欠身。卢云慌忙摇手:“没有的事快别多……”那个“礼”宇尚未出口便听顾倩兮笑道:“好说咱们卢知州方才上任日后还要请诸位朋友多多照护指教。”
艳婷微微一笑仰望着卢云道:“小姐这话言重了想咱们卢知州高中进士凭他状元郎的手段又怎需咱们这些百姓照护什么?”卢云听了称颂只傻笑两声不知高低顾倩兮却淡淡地道:“自来官场险恶只有无知之徒不知天高地厚才会妄自尊大目中无人。便算官居阁揆也需各路朋友提点才能久保平安。”
艳婷哦了一声掩嘴笑道:“是么?卢知州这么谦和怎么会目中无人呢?这小妹倒是不信。”顾倩兮听了这话却只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卢云见两名少女相互微笑凝视艳婷秋波盈盈顾倩兮也是巧笑嫣然他心中忽然微微毛寻思道:“今日场面有些怪我还是少惹她们为妙。”
眼见二姝大开杀戒娟儿忍不住心下偷笑想道:“师姐就是见不得别的姑娘比她美看来她与这顾小姐较上劲啦!嘻嘻可怜姓卢的书呆要给人拿来练功他可要倒大楣啦。”
女孩儿家有时会暗自比较容貌身材倘无男子在场也就罢了一旦众多美女遇上年轻男子非得将之当作战场若不验证自己是胜人一筹的绝代风华那可万万不能罢休的这道理便与宁不凡、卓凌昭等人比武的心情相同决计小看不得。寻常人若无杨肃观这等手段见识过上这等高手对决绝难全身而退倘不幸如卢云那般食古不化怕有大苦头吃了。
果然卢云心中害怕连忙走向青衣秀士迳自聊了起来。
卢云咳了一声道:“昔日华山匆匆一别一直未曾上山拜会。今日难得掌门前来长洲且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到寒舍盘桓则个。”青衣秀士尚未说话那娟儿已然笑了起来道:“太好了咱们有地方住了!”
艳婷见卢云远远逃开如何愿意平白放过?便又走了过去微笑道:“多谢卢知州了咱们今夜找不到客店正自担忧天幸在这儿遇到你。不然可要伤神了。”卢云最是害怕这名美女只干笑几声眼光向地不敢回话。顾倩兮走了上来与卢云并肩而立笑问道:“不知几位怎会忽然来到长洲?可是为欧阳老爷拜寿来着?”
顾倩兮天生聪明比之卢云绝不逊色须臾间便已猜到内情。果然艳婷面露讶异颔道:“顾小姐果然灵通我们这回到长洲来确实是向此地的欧阳庄主祝寿。”顾倩兮与卢云对望一眼心中都想:“难怪这许多客店都住的满了原来都是给欧阳庄主拜寿的。”
艳婷望向师父眼见他微微点头这才取出一张帖子交到卢云的手里、这下递帖却是对着卢云而来顾倩兮自也不便代接当下退在一边笑吟吟地看着情郎与这美女间的举止。
卢云接过帖子一不小心碰到艳婷滑腻的手腕霎时心下一惊又见艳婷向自己娇媚微笑直是明眸皓齿的可人模样卢云刹那间满脸通红胸口气血翻涌跟着倒退数步缩到了顾倩兮背后。
卢云抚胸喘息心道:“好厉害的无形掌力恐怕连宁不凡这等高手都敌不过我可得小心了。他呼出一口长气这才取出帖子去看。忽觉鼻中一阵幽香却是顾倩兮-同探头来看卢云与她粉睑相贴忍下住又是心中一荡心道:“这个香味有助于功力提升闻一闻倒是不妨。”当下拼命调匀呼吸果然心旷神怡。
卢云咳了一声想起众人都在一旁观看连忙收慑心神朗声读道:“九华山青衣掌门足下:人生七十古来稀欣逢敝庄欧阳庄主七十大寿久慕青衣掌门文武全能高材震世恭请贵宝山于十月十三敝庄庄主生辰前来长洲铸铁山庄欢聚。”念了一阵顾倩兮乌黑的丝又拂过脸庞登让卢云再次面红耳赤。
卢云乱咳几声定了定神道:“这位欧阳庄主果然交游四海连长洲客店都给住得满了看来明日定有一番热闹。”青衣秀士微笑道:“其实我与欧阳庄主只有几面之缘今日到此纯是来看一件东西的。”卢云奇道:“掌门千里迢迢地赶到江南只为看一件东西?”
青衣秀士道:“此次寿宴中有人送了一件极为重大的贺礼给欧阳庄主据说靠着这神奇无比的贺礼便可使欧阳家重新开业再行炼铁之举。我便是为了这样物事而来的。”卢云哦了一声问道:“什么东两这等贵重?居然能有这般功效?”
青衣秀士道:“说来毫不稀奇乃是一只大铁锤。”
众人颇为诧异连顾倩兮这位宫家小姐也留上了神异口同声地道:“大铁锤?”
青衣秀士道:“正是。相传雷帝雷泽手上有一只锤子以之天火、落天雷听说便是欧阳家拿到的这只锤了。想来凭着这只铁锤的种种神力欧阳家必能重拾往日风采。”
卢云情知说来话长当下道:“诸位行得也累了不如先到寒舍歇歇吧!咱们边吃边谈!”娟儿大喜道:“等你这话好久啦!只把我两腿站得酸哪!”众人闻言都是为之哈哈大笑。
卢云当下引着众人回府众家丁见有宾客到来连忙抢上替九华山诸人安排住房卢云命人理了一桌宴席请诸人坐下饮酒也算替他们接风。
娟儿看着偌大的知州官邸笑道:“真好!能住这等房子。我也想考个官来做做。”
艳婷笑道:“傻丫头咱们女子是不能当官的。”
娟儿叹道:“这我也知道唉女子不能当官这是谁定下的讨厌规炬啊!”她愁一阵忽地笑道:“没关系咱们女子不能当官总能找个官嫁吧!自古皇太后都比皇上强看我也找个好官嫁了不把他整治得乖巧姑娘跟你姓!”
艳婷笑道:“甭去找别的男子了说不定你的阿傻也能考上进上哦!”
众人听她调侃纷纷转头去看只见阿傻已然吃得满身油腻两手黏脏他见众人看着自己便来个咧嘴傻笑一时更添傻气。娟儿凝视着他轻轻叹了口气道:“可怜阿傻脑袋不清楚不然他这般高大威风便大将军也做得了。”
娟儿活泼可人对谁都是没大没小哪知此时忽有伤感想来对阿傻很是不同。卢云看在眼里忙劝道:“我看这位兄台的疯病也不是没药医令师这般好医道改日不妨请他抽空一试定有转机。”说着望向青衣秀士等他示下。
那日灵定身受重伤若无青衣秀士的精湛医术早已毕命华山倘连青衣秀士也没法子医治那阿傻也只有认命了。青衣秀士望着阿傻淡淡地道:“不劳卢知州吩咐老朽早替他瞧过病况。只是此人脑门受过外力重击若无重大击打恐怕无药可救。”
娟儿叹了口气道:“他再好不了只好请欧阳老爷用那只大铁锤敲上一记了说不定挺管用的。”那阿傻虽然傻得厉害此时听得要用铁锤敲打脑门居然懂得怕急忙摇手道:“这不成我阿傻吃亏生意决不做的娟儿姊姊可别害我!”娟儿秀眉一扬在他脑门上打了一记爆栗道:“十两银子赌你的脑袋禁得起铁锤敲。”阿傻哦了一声傻呼呼地道:“原来有得赌啊那多打两记好了。”众人闻言纷纷大笑起来顾倩兮也感莞尔。
众人相互敬酒各自闲聊卢云想起欧阳家一事又问道:“先前听衙门中人提过好似这欧阳家来历不太寻常莫非他们也与朝廷有旧?”众人听他提起欧阳家都感好奇纷纷安静下来专心听讲、青衣秀士颔道:“这欧阳家确与朝廷有些牵连。欧阳家的主人名唤欧阳南旧日做过“江南铸造”算是朝廷命官只是在二十多年前他为了“洪武天炉”一案被人牵连这才退隐洗手不复往日风光了。”
卢云哦了一声奇道:“洪武天炉?那又是什么东西了?”
青衣秀士道:“景泰十年本朝曾从跤趾夺得一批火器乃是西洋人造出的赤金大炮皇上见这些火器厉害一时龙颜大悦便命大臣江充依着样式监造一批相同的火器。”卢云听到“江充”二字隐隐觉得有些不祥想来这欧阳家定会吃足苦头。
青衣秀士又道:“江充见皇上甚是看重此事便从全国各地寻访出一批高手匠人。只是这帮人手艺虽精但各地的炉火都赚太弱烧不出同等的炮身材质。此时朝廷有人荐举言道江南名匠欧阳南炼铁有方江充便向皇上请命由这位“江南铸造”起造一座大炉以供朝廷制作西洋火器。”众人听说欧阳家曾有这等风光绝非寻常乡绅可比艳婷、娟儿都是习剑之人无不想拜见这位当代闻名的炼剑宗匠也好见识一番。
青衣秀士又道:“朝廷听得江充的建言自是大喜立即拨下十万两白银起造那欧阳南见皇帝如此看重自也卯足全力。他苦心意旨专程捡了一块祖宗留下的风水宝地这地风力强盛四季不歇又兼灵性奇重乃是世所罕见的铸铁好地在这地方起造的铸铁炉自也是千年罕见的名炉了。”他见众人聚精会神又道:“想那欧阳南何等身分以他宗师地位尚且耗了两年功夫花费无数精神这座神炉自当是天下无双、旷古难见了。眼看欧阳家便要大展鸿图谁知道福兮祸所倚好容易炉座完成、初次启用之日皇上便下令封炉不准欧阳家再行铸造之举。”
众人听到此处无下大奇不知欧阳南何以这般倒楣卢云沉吟道:“莫非是江充这奸臣搞鬼么?”青衣秀士摇了摇头道:“江充作恶虽多这事却怪他不得纯是欧阳家自惹祸端。”顾倩兮向来聪颖略加推测便问道:“这样听来可是欧阳家的炉子做得不好这才引来皇上震怒?”
青夹秀士叹了口气道:“顾大小姐所言恰恰相反。这欧阳南号称当世第一炼铁手手艺怎会不精?说来说去只怪这炉子做得太好了。”
众人哦了一声都感不可思议。青衣秀士又道:“当年大炉初成欧阳南立即定名为“洪武天炉”一来感念太祖恩德二来彰显此炉的非凡他若没有十足十的把握自也不敢擅用这个名字。那日点火启用之时满朝大臣来了大半都要看一看这座“洪武天炉”的威力。”说到此处青衣秀士只咳了一声却不再言语众人听得兴起都想知道后情娟儿忙摇着师父的手追问问道:“后来怎么了?师父别卖关子啊!”
青衣秀士叹道:“那日炉火一点上就把欧阳南的铁钳烧融了。”众人心下大奇惊道:“把铁钳烧融了?”
青衣秀士道:“正是。这座“洪武天炉”焰火腾烧色做青白任何质料的铁钳都耐不住一烤东西可说是有进无出那日皇上本来下令要欧阳南先打出一批火枪谁知炉火一升便降不下来他想尽办法却都取不出埋头的生铁最后只好用大水泼熄炉火。”
卢云叹道:“那可惨了这堆生铁必成废铁了。”青衣秀士道:“非只如此那炉火好生凶猛竟把模具、铁料全数烧为烂渣不堪再用。江充闻讯自是大怒欲狂当下亲来责问那欧阳南面对权臣责难不说自己手艺不到反说天炉灵性太重性子倔傲不愿烧制凡俗兵器云云。江充听了这妖妄之言想起十万两白银无端给糟蹋了只气得他七窍生烟终将欧阳家的大儿子充军以敬效尤。”
卢云听了这段往事忍不住摇头叹息道:“天炉性子太傲这话实在也太玄了点无怪江充会大雷霆。”自古铸剑师多喜灵异气象每将妖妄传言附会于名剑宝刀之上想来欧阳南虽是武林罕见的铸剑宗师却也难脱这等迷信只能算是自取其咎了。
青衣秀士颔道:“也是侥天之幸欧阳家少了儿子却还保住领整整过了二十来年终给他们找到了一柄神槌。传说这柄槌耐得住烧烤无惧天火锻冶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欧阳家既有神锤便要在明日傍晚复业重新开启这座“洪武天炉”了。”
卢云听得目瞪口呆他定了定神忙道:“看这天炉如此神妙到时定要好好见识一番。”
娟儿掩嘴笑道:“照啊!到时你卢知州是小卢看大炉两只炉子干瞪眼了。”她知道卢云个性温文绝下会无端生气便随口开个玩笑倒也没有恶意只是卢云和善敦厚顾倩兮就不一定好惹了娟儿偷眼去看果见顾倩兮睁着大眼望向自己娟儿有些害怕忙扮了个鬼脸赔罪道:“姊姊你别生气我跟他说着玩的。”
顾倩兮微微一笑道:“他这人古板得紧本就该损个几句妹子别在意。”
娟儿听她叫自己做妹子那是脱了生份心下自也欢喜。
夜寒露浓眼看天晚众人便各自回房。长洲知州宅邸宽广客房无虞卢云便请家丁安排住处让九华山诸人歇宿。
酒席已毕卢云初得新居又有嘉宾到来席间见顾倩兮言语得体落落大方仿佛便是知州夫人的风采卢云看在眼里心下自感喜欢。他与顾倩兮携手走入花圃两人相视微笑都感甜蜜温馨。
顾倩兮仰头看着情郎替他理了理额笑道:“几年不见看你变得老练许多还结识了好些江湖朋友。”卢云微笑道:“你不也是?今夜黄贩子好生奸滑若非你来解围只怕我这知州要给百姓们毒打一顿呢!”顾倩兮取笑道:“谁敢打你咱们银川公主定会砍他的头!”卢云听她言语中带着醋意:心下却感暖烘烘地很是喜乐。
说话问秋风徐徐吹拂顾倩兮衣衫单薄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卢云见园中颇有寒意便道:“院子里太凉咱们到房里去坐坐吧!”说着携了顾倩兮的手将她带向知州卧房。
两人行近卧房卢云指着房门笑道:“就差上头的一个喜字你便是咱们家的女主人了。”顾倩兮听了古板书生的情话一时娇羞难抓身子软绵绵地好似使不出气力来。
卢云推开房门笑道:“你进来吧我有样好东西给你。”
眼见卢云坦荡荡地走入房中顾倩兮一张俏脸却羞得火红心中只想:“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卢郎却要我到他的卧房……他是个读圣贤书的人不会做出不守礼法的事吧……”
此时卢云早巳等在房里含笑远望着她顾倩兮沉吟良久半推半就这才缓缓走进才一入门卢云反手便掩上房门低头赞道:“倩兮你今日好美。”顾倩兮抬头望着情郎心下又羞又喜饶她平日聪明机辩当此情景脑中也只乱烘烘地:心中只余一个念头防备:“他……他要是-时把持不住乱了本性想做什么坏事我…我可不能依他……”
却见卢云走到床边招手道:“倩兮你过来。”
顾倩兮全身烫只想转身逃走可又难以移动脚步卢云见她迟迟下来便再次低声叫唤柔声道:“倩兮怎么了?只管来啊。”
顾倩兮一颗心怦怦直跳好似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似的她偷眼看着窗外只见四下无人便压低喉头低声道:“你……你可不能乱来……”卢云微微一笑道:“别说这些了你快些过来吧。我有礼物给你。”顾倩兮含羞低头心道:“这可怎么办呢?一会儿我若过去了卢郎若来轻薄我却要如何推拒于他?可我若不过去他是否又会生气?”左思右想沉吟许久终于轻移莲步缓缓走到卢云身边。
顾倩兮这几步路走来直如海国千山行一般卢云却是个木头看她走路歪歪斜斜还以为她喝醉了只听他哈哈一笑笑道:“倩兮看我为你准备的好东西!”双手往枕边掏摸跟着拿出一幅仕女图便要递给顾倩兮。
卢云笑道:“我费了好些天的功夫才画就这幅图……”话未说完只见顾倩兮全身酸软竟已摔倒卢云怀里。卢云吃了一惊忙道:“怎么?真的受凉了?”
顾倩兮满面娇羞低声道:“卢郎啊你总是装傻你好坏……好坏……”双手搂住了卢云的颈子便往他唇上吻去。
四唇相接天外飞来艳福卢云大吃-惊不知如何是好只想道:“这…这是怎么咿了?怎地飞来这般美妙……不不这般意外的事?”
却说卢云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三更半夜将姑娘约到房里亲热?原来他这几日悄悄以顾倩兮的容貌画了幅仕女图此番趁着酒兴邀她只想将图画亲手送出也好让心上人惊喜一场。哪知还来不及品评便已飞来艳福卢云手足无措此刻他身在脂粉之乡手上抱的是温香软玉唇上吻的是一点丹唇如何不意乱情迷神魂颠倒?
他心中念头急转想道:“当年我破庙苦读早已立志成为卢下惠只求日后坐怀不乱三过洞房而不入也好让孔孟周公击节赞赏……哪知簧夜之间我非但与未婚女子独处一室还有意轻薄于她?这岂不辜负了千载圣贤的教诲?铁汉书生的美名?”
虽然这般想但香吻方酣饶你铁汉硬汉也要乖得似猫似羊果然这古板书生神智逐渐不清一股热气冲入脑门“无绝心法”早巳溃堤:“今夜如此侥幸若不能多吻半刻日后怎有良机一亲芳泽?孔夫子在上孟夫子在下所谓圣之时者也这便是说天道无常不可违乱云从龙风从虎我卢云自当遵从天命……”心中动情脑中胡思乱想竟然大起胆子便往顾倩兮腰上搂去。
红烛掩映满室温馨这对男女正自香吻眼看渐渐情浓忽听院子里有名少女说话大喝道:“阿傻!你不可以在人家院子便溺小心我打你脑袋!”
两人原本难分难舍猛听了这话宛如当头棒喝都是悚然一惊立时分开。
只听那阿傻讪讪地道:“干什么啊?这里的树长得不好需得多施点肥才对。”跟着院中传来水花四溅的声音看来真在施肥了。
听了大煞风景的哗啦啦声响卢云与顾倩兮对望一眼都是摇头苦笑。卢云知道顾倩兮生**洁便道:“你别担心我明日找人把院子清理一番。”顾倩兮秀眉微撇摇头道:“算了既然脏了打掉花圃重做好了。”卢云啊呀一声只感肉痛无比他每年俸禄约有五百两白银若要重作这花圃不免花费甚巨但一时又不敢违逆只得哼哼哈哈地敷衍。
两人给这一搅扰都是深为克制就怕再生出什么事来。二人默默相对卢云忽地想到一事急道:“糟了明天那欧阳家要做寿咱们可不能空手去可得准备些寿礼才成啊!”
原本两人便是上街采买礼品的谁知给那黄贩子一阵打扰却是什么也没办成。他连连搓手烦恼道:“这可怎么办?明日就要送礼了现下已经三更半夜了这……这要怎么办才好?”顾倩兮丝毫不慌笑道:“你担什么心我保管你明日风风光光送个又大又好的稀世珍宝满堂宾客就数你的礼品最体面。”
卢云惊道:“你还没嫁过来可别拿了自己的珍藏倒贴啊!”顾倩兮又羞又气登地啐了一口娇嗔道:“你啊你别再白吹白擂了!”
卢云哎呀一声急道:“好姑娘你就说吧!究竟该怎么办哪?”
顾倩兮看了他一眼掩嘴笑道:“现下有些晚了咱们明早再谈吧!”
卢云出身寒微本就不知这些大户人家的礼数想起自己出任知州已是朝廷命官明日拜寿之时总不成摆出当年落拓江湖的模样只来个满面讥嘲冷眼傲笑便大剌剌地登门上座吧?他越想越是担忧忙求恳道:“明日傍晚就要用的东西早上赶制不是迟了点么?你可快些说吧!”
顾倩兮嫣然一笑做了个调皮的神情笑道:“卢大人你就慢慢地等吧!”说着翩然出门却把卢云愣在那儿良久作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