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之前,他的小偷李文森低头看躺在地上的《耶路撒冷圣经》时,西布莉另一只手臂就躺在一米开外,手背上有一条划痕。
因为手指诡异的、符号般的姿势,这条划痕反而变得不是那么显眼了。李文森可能注意到了,也可能没有注意到。
但最有可能的事,她注意到了。
但她装作,没有注意到。
……
“当然是新伤口,不是白痴都能看得出来。”
乔伊拿出手机,收了一条简讯:
“这条伤口很平整,是被锐器割破的,如果是旧伤口,燃烧后会留下一层硬壳,因为痂比皮肤更不易燃。但是那条伤口上没有,说明划伤后不久就被烧伤了。”
“但是伤口的形状也很奇怪。”
余翰补充道:
“一般利器到底划伤是一头钝,一头细,但是这条划伤,两边都是钝的……难道凶手划了两道,正一道,反一道?”
“这不奇怪。”
乔伊飞快地发了一条简讯出去,轻声说:
“因为这条划伤,是西布莉死前自己划出来的。”
……
良久的沉默。
余翰突然快意地笑起来。
“哦,乔伊,我真是怀念这种和你一起破案的感觉,虽然你说话的时候,我总是很想揍你。”
他拍了拍乔伊的肩膀:
“你不打算回来吗?这里有你的天赋和兴趣所在,你离开案发现场,就算是为了爱情,也太可惜了,你应该让她看看你破案时有多么闪闪发光,我敢说,没有女孩会不为你倾倒。”
“大概是我不太怀念你们一大群人在我身边碍手碍脚的感觉。”
乔伊淡淡地说。
枯枝在他脚下发出娑娑的响声:
“世界上到处都是谜团,真相并不仅限于破案,更何况,人类的整个历史,到处都是案发现场。”
“这两者还是不一样的,乔伊,就像有些人喜欢侦探小说,有些人喜欢科学探索频道。”
余翰与乔伊并肩走在一起:
“但你那位小姑娘,明显两者都喜欢……你说她有没有注意到西布莉手上的伤口?如果她注意到了却没有说,我建议你把她带来和我聊聊天……当然,和你聊也行,你的审讯经历相当丰富。”
他感叹了一句:
“你的小女朋友才二十三吧。”
……二十三?不。
乔伊走在早春冷冷的风里,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
当然不是二十三岁。
他的小偷李文森,他不知道她的岁数。
她的年龄可能是从十八到二十三之间的任何一个数字……这还是他从她一次爬树拉伤后拍摄的x光片里看出来的。
骨头不会说谎。
而她的简历,都是伪造的。
……
“她明明一点都不会撒谎,却硬生生把自己逼成了一个测谎专家……她是在用生命学知识呢。”
测谎学的第一步,就是撒谎。
余翰摸了摸下巴上不存在的胡子:
“这样的人,一般死得很早,就像过度用脑的果蝇一样。”
在生物实验里,受过训练的果蝇,比没有受过训练的果蝇死得更早。
慧极必伤,东西学得越多,死得越快。
……
“所以她的专业并不是测谎,测谎是她头脑发热顺带学的。”
乔伊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从这里走到山脚下还有五分钟……五分钟以后,记得,我们仍然互不相识。”
“明白。”
余翰摆摆手:
“我会配合你的,今天早上我不就陪着你演戏了吗,看着你绕了一个那么大的圈,又是假装盗号,又是伪装短信,就为了哄骗一个小姑娘和你说两句实话……你简直在用生命谈恋爱。”
乔伊:“……”
“你当警方是吃素的吗,乔伊,那本日记本我早就看过了,和这个案子确实没有关系,西布莉也根本没有什么叫安迪的弟弟,她三十年前就没有任何亲人了,谁知道你找哪个群众演员给你发的短信呢。”
余翰一副“我捉住你尾巴”的表情:
“乔伊,你骗了你的小女朋友哦。”
“那又怎么样?”
乔伊冷漠地说:
“她没有任何损失。”
“丈夫精神出轨,妻子也没有任何损失。唯一会损失的只有爱。”
余翰兴致勃勃地说:
“撒谎是很危险的行为,乔伊,她太相信你,而你利用了这种信任,一旦她发现西布莉没有弟弟的事,你就等着永远做她的中国好室友吧。”
乔伊:“……”
“这种事情光是想一想就让人心情愉悦,乔伊,到时候我一定会用生命耻笑你的。”
“……”
太相信他?
不,她从头到尾,没有一点信任过他。
乔伊冷冰冰地说:
“身为fbi前常驻特工办公室主任,你的癖好真奇特。”
“身为fbi前常驻特工办公室主任,我最大的癖好就是用生命给年轻人拉红线。”
余翰笑呵呵地说:
“如果哪天世界到了末日,你觉得有什么能够拯救我们?……科技?文化?政治?哦,年轻人,这些都不是。”
他狡黠地眨眨眼:
“拯救世界的唯一方法,就是让年轻人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