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听到张苑为沈亦儿南下创造良好条件,这才稍微满意了一些:“总归你还会做点事。”
张苑再道:“不过此番南下,经费方面有些不足,老奴试着跟户部的人接洽,但户部那边一直在拖延。”
“又是这些家伙捣乱!”
朱厚照一听火冒三丈,涨红着脸道,“怎么朕做什么事情他们都要整出些幺蛾子来?难道朕是个软柿子吗?你去跟他们要银子,不拿出个一百万两别回来。”
“陛下,这怎么可能……”
张苑一听急了,他本想借助皇帝的力量去对杨一清和谢迁等人施压,却未料朱厚照直接让他去讨要一百万两银子,他觉得这近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朱厚照道:“让你做点事就推三阻四,对朕而言一百万两银子都还算是少的,朕南下一趟当然会有所花费,朕想在江南造几条大船,朕希望归途直接乘船从海上回京,总归此事由你去办,若他们不给,就拿朕的圣谕去。”
“可是……”
张苑担心地道,“朝中那几位大人不太支持陛下您出京。”
朱厚照没好气地道:“朕做事他们就没支持过,这也是考验你办事能力的时候。朕没时间跟你闲扯,干活去吧!”
……
……
张苑很憋屈,面圣一趟以为能从皇帝那里捞一些好处,至少也能得到一番夸赞,结果却被朱厚照贬损一番,还派他去完成一个看起来难以完成的差事。
去户部讨要一百万两银子。
“陛下大概知道现在户部有银子,当初跟佛郎机人做买卖赚了不少,既然有钱陛下自然希望风风光光南下,才提出要那么多银子,但就算杨应宁肯屈从,谢于乔那老家伙也不可能松口,若是圣旨好使的话,何至于每次都这么头疼?”
张苑刚以为自己可以轻松两天,毕竟南下的事情都已筹备好,只等皇帝下令出发即可。
但现在他又觉得难题上身,几万两银子筹措起来都不是容易事,更就别说是一百万两银子了。
张苑也不避讳,当即去见谢迁,因为他知道户部要给银子非要谢迁松口不可,他到了谢迁的小院,谢迁出门迎接,二人一路寒暄进了正堂,坐下来后谢迁让下人退下,并顺带将门窗关好。
“张公公前来有何目的,不妨直说。”
谢迁似乎早就知道张苑会来,说话单刀直入。
这让张苑说事时有几分被动,“谢阁老,您也知陛下即将动身南行,沿途体察民情,中原乱事刚结束,陛下要亲自安抚灾民,然后去南京孝陵祭拜太祖,最后到沈国公所建新城去看看……”
张苑说话时仔细观察谢迁的反应,不过这边谢迁脸上神色自若,几乎没给张苑任何察言观色的机会。
张苑说完后,谢迁点头:“这事老夫倒是知晓。”
张苑道:“陛下南下,经费一直在筹措,内库已拿出五万两银子,不过只是杯水车薪,毕竟这次陛下并非微服出游,总该要有一些排场。”
谢迁眼睛眯起来,神色深邃:“张公公这是跟老夫要银子?”
张苑笑道:“谢阁老快人快语,正是如此。陛下之前吩咐,准备银子作为不时之需,而且最好是多多益善,结余部分可以拿去帮沈尚书造船……所以先跟户部支取一百万两银子……”
本来谢迁神色还很正常,但听到最后的数字后,谢迁脸色瞬间冷漠起来。
张苑瞬间便察觉到谢迁脸色有变,硬着头皮道:“一百万两银子,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谢迁道:“一百万两银子……这相当于大明财政半年收入,陛下南巡一趟便要将府库半年进项化为乌有,张公公你不觉得是在说笑吗?”
谢迁开始使脸色,张苑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讥:“怎么就是言笑了?谢阁老,旁人不知,咱家可是很清楚,户部莫说拿出一百万两银子,就算一千万两银子,也是能拿出的,当初造船时,陛下可是问过户部杨尚书,他亲口承认的。”
“此一时彼一时也。”
谢迁拿出一种非暴力不合作态度,昂着头,一副不屑一顾的姿态。
张苑冷笑道:“现在恐怕比那时更多……短短半年多时间里,朝廷能花掉一千万两银子?咱家执掌司礼监,从未见过有哪本奏疏提到过巨大金额的开支。”
谢迁道:“谁说没有?兵部那位如今正在南直隶建造城池,一年花费便有数百万两之巨……”
“骗谁?”
张苑一听直接站起来,怒气冲冲道,“谢阁老,咱家跟你好声好气商议事情,你别糊弄人……你当咱家不知,当初陛下调拨给沈尚书的银两是两百万两,结果朝廷克扣了差不多一百多万两银子,只有正常军费和部分造船费用调拨下去,其余都还在户部账面上……此事咱家还没跟陛下提及,若是陛下知道的话,你谢阁老如何跟陛下交待?”
谢迁本来有恃无恐,他觉得皇帝早就知道户部克扣沈溪造船和建城费用,以为皇帝之所以没有施加太大压力,是因为朱厚照自认理亏,采取了妥协态度。
现在他才知道,原来朱厚照根本就不知道朝廷拖欠了沈溪军费、造船和建城费用,一切都是张苑在暗中捣鬼。
谢迁坐在那里,半晌都没吭声,琢磨这件事背后的牵扯。
张苑道:“怎么,切中谢阁老软肋了?无论谢阁老是否看得起沈大人,至少沈大人是在为大明做实事,中原之乱他一出马便平息,陛下对此很满意,沈大人到江南后,在造船之事上也没有耽搁,目的是为了早日安定海疆,偏偏有人在朝中给他制造麻烦,若此事为陛下所知,谢阁老如何交待?”
谢迁倒没乱了阵脚,扁扁嘴道:“出了事也是户部的责任,跟老夫何干?”
张苑嘴角发出不屑的声音:“说无关,谢阁老您猜陛下和沈大人谁会采信?户部这几年不都在您谢阁老掌控下?杨尚书之前还来见过您吧?估摸杨尚书早有妥协之意,毕竟沈大人为国为民才需要这些开支,不想却有人故意作梗。”
“张公公,注意你的用词。”
谢迁态度没有软化,有要跟张苑对着干的意思。
张苑道:“你当咱家是来跟你计较此事的?咱家认为,沈大人要造船可以,将光复的上海县城修复也可,但若是把远有的城池拔了,全新建造一座新城,为此还不惜一切代价,实在是劳民伤财……若非咱家有意遮掩,陛下会不知道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谢迁没说话,因为他很清楚在这件事上跟张苑叫板没好处,只会让张苑狗急跳墙去跟朱厚照奏报此事,让君臣间的裂痕加深。
张苑再道:“或许谢阁老觉得陛下南下不该花费这么多银子,但这始终是陛下亲口所下谕旨,银子无论如何都必须调拨到位……具体花费多少却是可以操作的,谢阁老大可精确控制,一切不都在您老掌控下?”
谢迁冷声道:“银子都给了,老夫还能说了算?”
张苑摇摇头:“银子给了是一回事,但始终有人陪同陛下南下,专司管理银子,谢阁老若是愿意一同出发的话……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不可能。”
谢迁道,“就算有朝臣陪同陛下,也不会是老夫,倒是户部尚书杨应宁,可以陪陛下往江南走一趟。至于陛下南下耗费所需,也不该全部由户部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