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跟沈溪相处,越了解沈溪做事的习惯和风格,唐寅越觉得沈溪本事高妙,反倒越发自卑起来。
而这会儿沈溪对唐寅却越来越信任,有时候会带着去军中各处,看看他是如何练兵的,又如何跟将士打成一片!营防上的事情沈溪也不时对唐寅说上两句,指点诀窍,让唐寅揣摩,学以致用。
只是唐寅觉得很扯淡,以前他是有领兵的想法,但在见识过沈溪的本事后,便基本上打消了这念头。
……
……
沈溪出兵前,中原地区叛军四处出击,晋南、冀中、鲁北和豫北,烽烟四起,平叛的胡琏、陆完、马中锡等部人马进展缓慢。
但沈溪出兵后,叛军迅速收缩战线,陆完、马中锡等人也像开了挂一样,不断有胜利的消息传来,但要说彻底平息叛乱还为时尚早。
紫禁城。
这几天朱厚照关心战事,每天都要找张苑问事,但因情报太少,每次张苑都心惊肉跳,唯恐应对出错被皇帝责罚。
一直到沈溪旗开得胜,前线消息重新变得密集起来,这下张苑终于有底气跟朱厚照奏禀。
“……陛下,沈大人在鲁西北消灭一支贼军,大概两千余人,可说是大捷!贼军本想偷袭沈大人所部,却自食恶果……”
张苑当然不会把真实情况跟朱厚照说,他尽量把这场战事当作是叛军早有预谋的偷袭,但以两千人的队伍去偷袭数量多达两万余的官军,听上去就不怎么靠谱。
不过朱厚照也是选择性听,他对沈溪的推崇早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很好。”
朱厚照满意地道,“沈尚书没有辜负朕的期望,终于开始打胜仗……那接下来就好办了,只等他一路平推过去,把贼寇杀得落花流水!”
张苑试探地道:“陛下,是否要颁旨给沈尚书嘉奖?”
朱厚照想了下,摇头道:“现在为时尚早,等再次取得成绩才考虑吧。沈尚书打仗,基本都是杀伤几千、几万人不在话下……朕现在要到交泰殿,有事的话明天再说……”
因为没有更多战报,朱厚照也就不再多问,这会儿他更惦记去跟新皇后团聚。
张苑心想:“陛下小两口新婚燕尔,正如胶似漆,想当年我跟那婆娘不外乎也是如此……”
想到自己的遭遇,张苑心中带着极大的懊恼,最后却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退出乾清宫外。
……
……
朱厚照进到交泰殿,还没进去,便听到里面传来沈亦儿的声音,好像是对伺候的宫女非常不满,正大呼小叫。
平时朱厚照身边有不少女人,这些女人对手下伺候的宫女和太监未必有多好,动辄打骂,但谁都不会在朱厚照跟前发作。
朱厚照来到门口,往里面探头看一眼,只见沈亦儿张牙舞爪地冲着小宫女说话,那小宫女苦着脸,颤颤巍巍接受训斥。
朱厚照不着急进去打扰,饶有兴致看了半天,直到被过路的小太监发现他的存在,喊出“圣上驾到”后,里面的喝骂声才停歇下来。
“哼!”
宫中的太监和宫女对朱厚照异常尊敬,但这跟沈亦儿对皇帝的态度没有丝毫关系。
沈亦儿当上皇后,还没跟朱厚照圆房就把家里我行我素那套拿了出来。
沈亦儿往内殿而去,朱厚照瞪了喊话的小太监一眼,进入殿内,几名小宫女赶紧过来行礼。
朱厚照问道:“怎么回事?你们因何开罪皇后啊?”
刚才挨骂的小宫女战战兢兢地回道:“奴婢做错了事,皇后娘娘骂得对,奴婢罪该万死!”
朱厚照不由皱眉,他想知道事情的因由,但小宫女却没法详细跟他说,让他心里带着几分遗憾,摆摆手让这群下人退下,然后往内殿去了。
进入内殿,只见沈亦儿坐在床沿边上,含怒望着他,像有什么深仇大恨。
朱厚照笑道:“皇后你生什么气?如果你实在气不过,干脆把人推出去打一顿,这皇宫里有的是规矩,朕以前也经常惩罚不开眼的奴婢。”
沈亦儿没好气地道:“我才不跟你一样呢,我是骂他们没眼力劲儿……做错事就该骂,打就不必了,我又不是他们的父母长辈,凭什么让他们皮肉受苦?”
“呵。”
朱厚照对沈亦儿的想法不太理解,道,“听你这一说,朕倒是昏君了?”
沈亦儿道:“都说好了,这几天你不许来打扰,怎么老言而无信?以后这里便是我的地盘,你我之间井水不犯河水!”
如果被人知道皇后对皇帝拒之千里之外,想必会大跌眼镜,正是人比人气死人,夏皇后那边眼巴巴得到皇帝的宠幸,但沈皇后却将皇帝赶出自己寝殿,故意保持距离,偏偏皇帝还没脾气。
朱厚照赶紧道:“你当朕言而无信?其实朕是来通知你有关沈尚书……就是你大哥的事,沈尚书在中原打胜仗了!”
朱厚照兴冲冲地说道,以为这件事对缓和自己跟沈亦儿的关系大有裨益,说话间他还往前走上几步,想更靠近沈亦儿,甚至于在沈亦儿身边坐下。
沈亦儿当即伸出手,拿出一根发钗威胁道:“怎么,想试试老娘的发钗是否尖利?我让你好受,信不信?”
“你……你可别乱来。”
朱厚照刚往前走上两步便停下,对他而言沈亦儿手上那根尖锐的发钗有些吓人,他一向最珍惜的就是自己那条小命。
在他看来,有命在才能享受当皇帝的快乐,否则一切都没有意义。
沈亦儿又比划两下,朱厚照退后几步,悻悻然站在那儿,不再靠前。
沈亦儿将手放回身后,道:“我大哥领兵打胜仗有什么好稀奇的?如果他打了败仗,那才叫有趣……到时候你再来告诉我不迟!”
“有意思,真有意思!”
朱厚照脸上带着兴奋之色,“英雄所见略同,朕也是这么想的,让沈尚书打胜仗容易,什么时候他打了败仗,那一定是天底下最有趣的事!”
沈亦儿骂道:“谁跟你英雄所见略同?本姑奶奶是英雄,你却是狗熊!嬉皮笑脸的样子,一点骨气都没有!”
如果旁人这么骂朱厚照,他早就发火了,但沈亦儿骂,朱厚照却只是皱了皱眉,愣是没动怒。
朱厚照苦着脸道:“朕好歹是九五之尊,你是朕的皇后,怎能如此说朕?”
“谁拿你当皇帝看啊?”
沈亦儿扁扁嘴道,“本姑奶奶是皇后,从道理上讲你主外,我主内,咱们地位差不多。哦对了,我准备明天归宁,你赶紧安排一下。”
朱厚照心想:“这小姑奶奶不会是因为宫里太过无趣,所以拿骂人当乐子吧?她想归宁,万一回家后不想进宫,那朕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耻笑?”
朱厚照道:“皇后,咱有事慢慢商量,按照规矩你不能出皇宫,什么归宁,你当自己是民间的媳妇,随随便便就回娘家看看?况且就算是寻常百姓,嫁出去的女儿也不能说回娘家就回啊。”
他不提这些还好,提到后沈亦儿马上抓狂,只见她站起来,挥舞着拳头和手上的发钗:“本姑奶奶在皇宫里住够了!这什么破地方,要吃的没吃的,要穿的没穿的,一群人来回不重样,想找个玩的人都没有……宫里的人都不打牌的吗?”
“打牌?”
朱厚照眼睛瞪大,惊喜地问道,“你会打牌?朕记起来了,以前朕当太子的时候,沈先生给朕送过一些牌,可有趣了。”
沈亦儿道:“还用我大哥送,你不会让人造吗?”
朱厚照苦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些玩意儿都是沈尚书……也就是你大哥发明的,朕当时也苦恼,找不到人玩……要不这样吧,咱一起玩咋样?朕再找几个聪明伶俐点儿的过来,咱有赌注,一次……一百两银子。”
突然间,朱厚照好像找到极为有趣的事情,居然提出跟沈亦儿打牌赌钱。
沈亦儿皱眉:“谁要跟你赌?本姑奶奶要归宁,你听到没?”
朱厚照脸皱成了苦瓜皮,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想回去也行,但必须让朕跟你一起回府,而且去过后就要回来,如果你答应,朕就同意你出宫。”
“怎的,本姑奶奶做事还要得到你的应允才行?”沈亦儿不满地道。
朱厚照乐不可支:“皇后,你想想啊,虽然你现在地位尊崇,但在外人看来,你拥有的一切是谁给的?还不是朕?朕陪你一起回娘家,你也颜面有光啊,而且朕会给你爹娘多送些礼物,再到你家里吃顿饭,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了!”
沈亦儿诧异打量一番,搞不懂朱厚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显然朱厚照从来没经历过民间一些习俗,觉得归宁很有趣,尤其他想借着机会出去玩,跟沈亦儿的目的大致相当。
这边沈亦儿自己也在琢磨是否要带这个讨厌鬼去见爹娘,仔细思索后,发现虽然自己可以不给皇帝面子,但要出宫还是要经过朱厚照同意。
“那行,就算跟你一起回家,你也要离本姑奶奶远点!”沈亦儿道。
朱厚照道:“这哪儿行啊?咱一起回去,就算是做戏也要做全套……不过你尽管放心,在外人面前咱可以装作夫妻恩爱,甜甜蜜蜜,但到了私下场合咱还是井水不犯河水,君子协定仍旧有效!”
“那一言为定。”
沈亦儿道,“你去准备,姑奶奶我明天就要出宫。”
朱厚照为难道:“是否有些心急了?”
沈亦儿声音提高八度,嚷嚷道:“怎么?不行!?”
朱厚照顿时焉了,忙不迭道:“行,一切都是小姑奶奶你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