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宁眨眨眼,而后问道:“您老的意思是……”
“全都捉拿,既然不识相,就一个不留。在刘瑾之后这群人以为自己可以无法无天了,这次就让他们知道,得罪沈大人的后果!”张苑恶狠狠地说道。
钱宁心里疑惑,这位张公公几时开始帮沈大人说话了?这二人不是应该势成水火吗?
张苑见钱宁在那儿发愣,不由骂道:“杵在那里跟个木头一般作何?还不快去调拨人手?记得多点一些人马,如果有乱民想闹事,一并捉拿下狱。”
钱宁道:“拿到人后,直接送往锦衣卫诏狱,对吧?”
按照钱宁的意思,到底是送诏狱还是送三司衙门牢房,是问题的关键。
诏狱意味着嫌犯都是皇帝亲自下诏定罪,出手可以不分轻重;如果是三司衙门,则最多是走个过场,毕竟朝中官官相护,此番牵涉的人太多,很可能最后的结果便是法不责众,此时得罪人就没必要了。
张苑尖声道:“先把人拿下,往哪儿送,当然要问问沈大人的意思……不过诏狱最好别轻易送进去,否则不好收场。就往刑部或者大理寺牢房送,给他们找点儿麻烦即可,最好让谢于乔自己亲自审理!”
钱宁苦笑一下,就在他还想说什么时,张苑已气势汹汹往门口去了,边走边甩下一句话:“再不去,抓不到人的话,可别说功劳没了。”
“这算什么功劳?”钱宁追过去问道。
“这就看你是否有眼力劲儿了。”
张苑似笑非笑地看了钱宁一眼,小声解释道,“把事情办好了,不但得沈大人赏识,还能让陛下看重……你以为陛下想轻饶那些闹事的官员?只是陛下不愿说出口罢了,作为陛下身边近臣,岂能没有这层觉悟?”
钱宁重重点头:“明白了,还是张公公您了解陛下心态。”
张苑人已经出了豹房大门,此时钱宁点的四百名锦衣卫已在大门外整齐列队。
张苑非常满意,点头继续:“很好,过去跟他们说明白了,今天去了后不用废话,直接拿人就是,管他几品官,先拿进牢房里再说。”
钱宁道:“万一那位沈大人出面阻拦该当如何?”
“这个……”
张苑想了下,摇头道,“他出来一样要拿人,这次就是专门表演给他看的,若他想阻拦,就说这是陛下御旨……这本来就是陛下金口玉言,跟那些当官的也这么说,陛下让拿人,谁敢反抗就不用客气了。”
“难道可以格杀勿论?”钱宁再问。
张苑斜着打量钱宁一眼,揶揄道:“你还真把咱家当刘瑾了?”
……
……
一行四百名锦衣卫组成的人马,浩浩荡荡往沈家方向开去,光这一路上便已很扰民。
终于抵达沈府门前,此时这里就像是开堂会一般,数以千计的百姓围观,虽然有顺天府的人帮忙维持秩序,但始终杯水车薪,这会儿那些静坐的官员有的已耐不住性子,站起身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说,好像要发动所有官员强行冲击沈府的意思。
“官兵来了!”
百姓中突然有人高呼起来。
马上有人说:“哪里是什么官兵,来的是锦衣卫!这下要出大事了!”
百姓虽然围观的很多,但都不敢惹事,随着锦衣卫到来,大部分紧忙避开,而那些官员则不同,觉得自己根本不用担心什么锦衣卫。
所谓行得正坐得直,大概说的就是眼前这群人的心态。
不过来者就是专门针对他们来的,等发现锦衣卫直接冲上前拿人时,再想反应已经来不及了。
“作何?谁敢对本官无礼?放开!”有人被双手反剪,整个人按倒在地上。
随即更多的官员被拿下!
这群人到底都是文弱书生,面对作为天子亲军的锦衣卫,他们缺乏抗争的底气,而且这次来的锦衣卫数量太多,一群锦衣卫上来,他们毫无招架之力。
张苑走上前,嗓音尖利:“谁再于此处闹事,跟他们的下场一样,这些人全都要下狱问罪,谁敢围观?”
目光所及,那些百姓匆忙避退,有的直接跑了,而此时锦衣卫已在顺天府衙差的帮助下清场,不多时便把人全都赶走,以李梦阳为代表的静坐官员,此时全都被拿下。
“谁给你们的胆子?”
李梦阳叫嚣得最响亮,毕竟之前他曾先后弹劾张鹤龄、张延龄和刘瑾,坐牢的经验最丰富,就算他官职不是很高,却有资格代表朝中清流说话。
张苑走过去:“是陛下给的胆子,这分量够不够?敢到朝中重臣府门前闹事,你们以为当官的就可以目无法纪?”
李梦阳大声反驳:“谁说这是来闹事?不过是来找沈尚书论理,劝他悬崖勒马。”
张苑冷笑不已:“管你们说破天,也没见你们进去找沈大人,反倒在这里聚拢一群乱民,若不及早来驱散的话,京城出了状况,责任谁能承担得起?把人拿下!”
钱宁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到张苑跟前问道:“张公公,现在该定下,到底押到哪个牢房了吧?”
张苑道:“送去大理寺!你直接跟大理寺的人说,这些是钦命要犯,需要等陛下派人来审问,让他们不得随意放人,当然也不能严刑拷打,一切要等陛下御旨!”
“什么,你还想刑讯逼供?”
李梦阳听到这话,突然感觉背脊发凉。
之前他参劾外戚张氏兄弟的时候,便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好在刘健、李东阳等阁臣搭救,弘治皇帝下旨赦免,才算捡回一条命。
后来在参劾刘瑾时,他一直回避和遮掩,就在于他明白被宦官报复有多可怕,既做了有意义的事情又不敢明着张扬,算是迂回救国,不过他的软弱导致很多人受牵连下狱重刑,暴毙狱中。
李梦阳既是勇敢的出头者,也是懦夫,只是在刘瑾倒台后才被人捧到高处。
张苑冷哼一声,道:“暂时不对你们用刑,但接下来怎么惩罚你们,那可就说不准了。把人拿下,送大理寺!”
……
……
张苑感觉自己又风光了一把,比之当初的刘瑾也差不了多少,想谁下狱谁就下狱,而且连牢房都可以随意挑选。
在这种威风心理作祟下,张苑全然不顾之前朱厚照的吩咐,他到底还算有脑子,因为朱厚照对这些人愤恨不已,他早就想好对策:“若是陛下问责,我就说这群人反抗,一次全拿下才好免除后患,到时候陛下也说不了什么。”
想到这里,他不由打量沈家大门,那是他想进又不太敢进的地方,因为尚未天黑,若是入内有可能会被沈家故人看到,而且进去见到沈溪,他也不太好交待眼前扣押抗议官员的事情。
不过这会儿,沈溪已经得知情况,朱鸿将外面的消息源源不断传报进来。
“……张公公带着锦衣卫前来,说是奉御旨将外面的人一并拿下,送入大理寺牢房,交有司处理。”朱鸿道。
沈溪点了点头:“陛下倒是会做出如此安排,但不会做得如此决绝,应该是张苑自作主张。”
朱鸿不太明白沈溪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也不敢出言质疑,沈溪想了想问道:“张苑没来求见?”
朱鸿道:“张公公跟锦衣卫的人都在外面,暂时没有登门拜访的意思,是否派人去请他进来?”
“不用请,他自会前来。”沈溪道,“如果他这么走了,等于是给自己招惹了个大麻烦,先等着吧。总归这是宫里人做出的事情,跟我无关,就算回头被人怪罪,至少陛下跟谢阁老无法迁怒于我!”
朱鸿问道:“那小人当如何?”
沈溪道:“你去外面等着,就当什么都没看到,之后张苑若要进来,带他来便可。”
“是!”
朱鸿领命而去。
朱鸿走后不到一炷香工夫,果然又折返回来,这次他带了张苑一起,张苑刚进书房门便道:“沈大人,您今天可真是泰然处之,外面那么多人来找麻烦,您都不生气?”
连招呼都没打,直接来这么一句,大概意思是说他已经替沈溪做主,把问题给圆满解决了。
沈溪没有起身迎接,只是抬头看向张苑道:“那你假传圣旨,把人捉拿入狱,可想好回去后如何跟陛下交待?”
听到这话,张苑的脸色变得有些慌乱,道:“沈大人,您……您可别乱说,咱家可没做出违背陛下御旨的事情,您这是诬赖好人……”
沈溪道:“怎么,张公公现在就想跟本官打马虎眼了?”
张苑脸色变得很难看,此番回到京城,无论他后续存在何等想法,至少眼前他必须要跟沈溪站在一起,而且要听从沈溪的吩咐办事。
他明白很多事难以隐瞒,当下黑着脸说道:“这不是为沈大人您解决麻烦么?而且陛下的确下令,把挑事的人给抓起来,现在不过多抓了几个……沈大人不会是想回头告咱家的状吧?”
沈溪道:“你怎么做,我不想干涉,不过这件事却是在给我脸上抹黑……你张公公的意图是什么?让天下人都说我沈某人不近人情,将那些来劝谏的官员给捉拿入狱,然后拿我跟刘瑾作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