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狗娃的母亲,本是江南正经人家的女人,新婚三个月,怀着孩子,却被人贩子拐了来,眼见有了身子的女人卖不出去,这人贩子竟将女人带回自己的村子,对外声称是在外乡娶的媳妇。
为了孩子,女人忍辱偷生,在这人贩子的打骂摧残下,胆战心惊的活了二十年,原以为这一辈子就这么完了,她也认了命。人贩子男人却在城里的赌坊欠了千两白银。为了还钱,竟以女人虽老尚有几分姿色为由,逼着她出去做最下贱的野妓,去大街上拉客,赚皮肉钱替他还债!
女人自然是不肯从的,反抗中又遭了男人一顿毒打,压抑多年的恨意终于在某个点上悉数爆发,摸得一把菜刀就朝男人疯砍……
女人的力量到底柔弱了些,很快被男人抢过了刀子,被砍了数刀的男人发了狠,一脚踩在跌倒在地的女人的背上,抓着女人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就用那把菜刀割断了女人的脖子。
女人马上咽了气,男人却也因为血流厉害,失了力气,那菜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男人高大的身子也砸了下去……
少年狗娃打猪草回到家,看见的便是母亲倒在血泊中,那糟蹋他们母子二人的男人对着他招手,吐着不太清晰的话向他呼救。
“狗……狗娃……快……大夫……找……”
狗娃恨极了这男人,巴不得这狠毒龌龊的男人早些发瘟死去,此刻这男人又杀了自己的母亲,居然还想他救他?
狗娃只是过去捡了地上的菜刀,平静的看男人流出越来越多的血,咽下最后一口气。
泪水无声的往下流,满室的血腥味叫狗娃不自觉的将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他呆愣在那里,望着手里滴血的菜刀。
他想,这个该死的龌龊男人,终于下地狱了!
他又想,便是这把刀杀死了唯一疼他爱他的母亲。
自此以后,他狗娃在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亲人了,或许他该母亲一起走了?
死了,是不是就不用再受人嘲笑,不用再受苦受罪了?
狗娃的身子开始发抖,这一刻,他是真的想要结束了自己这卑微到了尘埃里的生命。
可是自杀,他没有勇气。
邻居张瘸子恰好在这个时候来借米筛子,进的屋来一看,顿时吓得脸色发白:“杀……杀人了,杀人了!”
狗娃望着那张瘸子踉跄着步子往外狂奔,心里突然滑过一个怪异的想法。
既然,他没有勇气自杀,那便让刽子手帮他一把吧!
是以审判堂上,他不曾为自己喊半个“冤”字,听得那“秋后问斩”,心里还有一些高兴,平静的签字画押。
不过纵然是他自己求死,却到底不是旁人议论中那“穷凶极恶”的凶杀暴徒。于心无愧,他跪着亦硬着腰杆。
母亲说过,人不可以有傲气但不能没有傲骨,若非,二十年都活的卑微低贱,若非,他这天注定了的凄苦命运,他也是有着满腔的抱负的。
可现在,早死早托生!
—这才是这起凶杀案的真相!是新任江州府尹江浩承差点赔了性命查出来的真相。
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江浩承替狗娃翻了案子,又惊喜的发现,这仅仅比自己小了一岁的穷苦少年竟是难得的良才,便亲自教会了狗娃万般学问,并为他取新名字,唤作“福”,随自己姓。
江福对江浩承的救命之恩,知遇之恩,再造之恩感激涕零,自此死心塌地的跟着江浩承。
他随着江浩承一起,从江州到绥州,从绥州到江南,又从江南到京师,辗转半生,几次于朝堂之上,江湖之中救过江浩承的性命,渐渐地也和江浩承一起老去,成为了如今左相府的管家福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