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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真。”
“玛尤!快点呀。”
耳边传来父亲略微喘息的声音,和母亲慌张的呼喊。真和家人们正赶往港区避难。他们所居住的岛上有国营军事企业曙光社和许多军用设施,因此成为敌军攻打的主要目标。此刻的天空中净是巨大的战斗机、光束和飞弹往来穿梭,还有几道升自地平线的浓浓黑烟。真一个劲儿穿过树林赶路;前方林木间已可看见港口,逃难用的舰艇就停在港边,而军方的人正在引导人民避难。看见即将到达,真稍稍放下心来。
一直哭丧着脸,被母亲拉着手拼命跑的妹妹玛尤,却在这时叫了起来。
“啊,人家的手机。”
粉色的移动电话从背包里跳了出来,滚落路旁的斜坡。
“不要了!”
玛尤俯身想要去捡,被母亲硬拉回来,但见玛尤仍然不舍的望着斜坡下。那是妹妹使性子央求爸妈给她的手机,她一直很喜欢,即使手机在大战开打后几乎完全无法通讯,她还是片刻不离手。真知道这一点,便跑下斜坡去替她捡回。他想,自己的动作比较快,可以马上赶上他们。
真弯下腰,才刚刚拾起手机,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便向他的全身撞来。他只感到整个世界都在旋转。等回过神时,他发现自己跌在斜坡下,倒在港区旁的柏油路上。
四周场景只不过一眨眼,竟已完全变了样。斜坡被整片掘开,红褐色的泥土外翻,树木东倒西歪,有些更是化成焦炭,还冒着烟。当时的真还不知道,这就是光束炮直接射中的景象。他浑浑噩噩的从地上爬起,看见负责引导难民的军人跑过来,面色紧张地对自己说话,可是刚才那阵爆炸的冲击还控制着他的听觉,军人的声音听来像是隔了好几层棉被似的又细又模糊。一时之间,真只能茫然地任人抓着自己的肩膀,但在被带走之际,忽又清醒起来。
玛尤呢?爸妈呢?等跑出去几步之后,真才缓过来。直到这时,他才惊觉眼前的景象是什么意义。他们一家人方才死命跑过的那条路被炮击挖出一个大洞,路基因此坍塌,而柏油层下方的沙土甚至还没停止崩落。在那个大坑洞的周围,树木几乎被连根拔起。而那个洞的位置,就是他自己刚刚还站过的地方。当时只有真一人跑到路旁,是爆炸的冲击将他整个人掀到斜坡下去的。
全身的血液仿佛一起冷掉了。真甩开军人的手,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
“爸...妈妈?玛尤呢....?”
坑洞周围没有一样东西在动。在一堆沙土后面,真看见一只虚弱的小手伸出土堆外,不由得高叫起来:
“玛尤!”
他冲过去,却呆住了。在那熟悉的袖口下,有一只小小的手。只有这样。
连着妹妹身体的手臂被从中切断,其它什么也没有了。
真勉强将视线扭向前方,看着这一段被掘烂了的马路,大地满布土块,和那些看似土块的黏着半焦黑的衣服,破碎的扭曲、横陈四散了的,竟是他亲爱的家人。才刚刚触摸过、对自己说过话,还在动的他们,转瞬间已化做这副模样。像是被麻痹了似的,真跌坐在那只小手旁。
那只手仿佛伸向自己、向自己求援。他颤抖着伸出手去,这才发现自己仍紧紧握着那只粉红色的移动电话。有种感觉涌上喉头。悲痛、仇恨、愤怒,言语难以形容的冲动,却激烈得几乎要破体而出,咬穿他纤瘦的身躯。他宛如一头野兽般的仰天狂啸。
........
“哈...哈....哈....”真猛的坐了起来,不停的喘着粗气。类似的梦无数次的重复,像是摆脱不了的诅咒一样。
“又做噩梦了?”
房门打开,雷走了进来,只是朝躺在床上的真看了一眼,便默默的转向自己的卧铺。
“恩。”
刚开始成为室友时,真还以为雷在生什么气,后来才知道他平时就是这样死。不过偶尔一两句关心的语言,还是叫真感到一丝温暖。而雷也清楚,真这个老做噩梦的毛病。
“不去上岸吗?”
雷把视线移回真,表情也没变,难得多问了一句。
“....不知道。”
听完真的回答,雷继续把制服脱完后走向淋浴间,也没打算停下来跟真多聊什么。交谈就这么结束了。真翻过身背对室友,继续凝视着手机。画面中,妹妹正对着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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