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是以族与族之间的征杀,怜悯之心最是无用。
若是战力相若,才有对话的权力,否则便如罴这支先锋军一般,极尽屠戮灭杀之事,所向披靡,断无道理可言。
足足半月,罴所率领这支斯瓦匹剌家的先锋军,便如深深刺入鸣蛇腹地一支锋锐长矛,一路无阻席卷而去,所过之处只余废墟烈火,满地残肢碎肉,鲜血如溪流一般四下流淌,未曾留下一个鸣蛇族的活口,不论老幼妇孺,皆杀。
虽有一往无前之势,但罴却非鲁莽之熊,率军杀入鸣蛇腹地第四日,已然深进其中三千万里,鸣蛇族大小部落渐至繁多,先锋军行军便谨慎许多,不似初到时那般肆意屠戮。
每遇聚居部落,罴必遥望查看一番,估算部落中鸣蛇数量,若是不足五万,自然能率军奔涌而过,杀戮屠灭整个部落。
若是遥望远处灯火繁密,木屋林立隐有万计,则可估算此乃鸣蛇大部落,但凡鸣蛇数量汇聚超过五万以上的大部落,丁口兴旺恐有变数,罴便会率军藏匿于古森暗处,悄然绕过此处,寻觅更小的部落下手。
这先锋军并非主军,总数不过万勇,无非先行开路之用。
毕竟是孤军深入,仅有万头战熊、万头蚁兽,每每折损便无填补,待时日渐久,罴麾下战熊只减无增,若是遇到鸣蛇大军围剿,处境更是不容乐观。
是以罴必须精打细算,尽量减少麾下战熊损耗,五万鸣蛇的小部落,自然可以顺便屠戮一番,寥解万熊心头嗜血的欲望。但总数过五万鸣蛇的大部落,丁口稠密,应有留守军甲,便要暂避锋芒,留待后续主军前来屠戮。
如此行事,但求将损耗降至最低,保存最佳战力,才是罴这支孤军能够争取的生机。
呼延混迹军中,常伴罴左右,这半月来倒也杀得尽兴,只是心头免不了忧虑。
虽说罴行军谨慎,所过之处屠戮殆尽不留活口,已然避免了有残余鸣蛇通风报信的可能,又避开大部落袭杀小部落,可谓谋划周密。但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此番已屠灭数十部落,手下便是数十万鸣蛇残魂,如此狠戾行事,总会走漏风声。
或是游商,或是寻亲访友的鸣蛇,但凡见到那满部落的废墟、碎尸,岂能不知乃是异族大军手笔。
如今已过半月,有异族杀入疆土的消息,恐怕已经风传开来,若是周围恰有鸣蛇军士,罴这支孤军不日便将被围追堵截,处境堪忧。
况且这上界征杀在呼延看来,与人界征战却有不同,实在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便说罴这支先锋军,来得便格外诡谲。
苍狼族派骓前来求援,应该是隐秘行事,商讨有了定数,战熊族援助出征的消息,应该还未让鸣蛇族知晓。
若是换作呼延是这斯瓦匹剌家的家主,定会借此良机,大军压境攻城拔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鸣蛇族一个措手不及,才能谋取最佳战果。断不会先派一支寥寥万数的先锋军,剪除些许丁口稀少的小部落,战果不大不小,反而有打草惊蛇的隐患。
此间诡谲,呼延实在琢磨不透,只能归结于自家并非上界原生之人,看不懂这上界征战的规矩也情有可原。
只是这孤军深入的凶险,呼延早已在人界看过太多。虽说书家、戏家杜撰的传奇戏剧中,常有孤军杀入敌腹,斩杀千军万马,还能凯旋而归的豪杰之军,但那无非是戏剧。
纵观历代诸国征战,所谓奇谋孤军,大多不得好死,均是无人生还的悲惨下场。唯有机缘巧合,那孤军统帅乃是天纵奇才的兵道高手,通晓行军布阵的精髓,又率领一支常胜老军,才有万中之一的可能奇胜归来,衍化出无数可歌可泣的传奇戏剧。
可呼延左看右看,均未看出罴有大帅之风,或有神机妙算的惊天手段,能够造就那孤军奇胜的传奇。于是他每夜休整之时,根本不看好这支先锋军的结果,早已忧虑至极。
倒不是他在意这万熊的生死,即便是全军覆没,连罴亦惨遭战死,于他这人族而言无关痛痒,哪会同情这群野熊畜生。只是他如今乃是是战熊呼,便混迹在这先锋军中,若是此军被困死境,他亦是自身难保。
自家小命,才是呼延最看紧的东西。奈何如今,他的小命已与这先锋军息息相关,或可说军在他在、军灭他亦亡,如此局面下,他哪里还有游戏旁观的闲心,这便止不住的隐隐焦虑。
早在五、六日前,呼延便伺机隐晦提醒过罴,应趁着如今鸣蛇族尚未察觉,即刻撤军回返,才能保得这先锋军的周全。可惜罴充耳不闻,对他的进言不予回应,依旧率军继续突进,屠戮诸多小部落,行事毫无收敛之意。
直至半月之后,呼延已然暗自谋划弃俊逃遁之时,先锋军便站在某处刚遭屠戮的部落中央,罴才捶胸高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