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钱冲,他手里抓着一个刚从摊位上拿起的梨子,一边吃一边收钱,神sè间极为傲慢,就仿佛一名君王在巡视自己的领土。
其实,说他是这里的君王也不为过,他身为捕快,正好管理着这条街的小贩,这里的小贩都得听他的命令,否则就别想在这里摆摊了。
这里的小贩,每个月除了得正常交税之外,还得额外给这群捕快一百文钱的“酒钱”,在这样的层层扒皮之下,每个月能赚到的钱就很少很少了,连生活都成问题。
钱冲等人悠哉悠哉地收着钱,将一串串血汗钱装进自己的腰包里,当他们把脏手伸到一个卖包子的小贩面前时,那小贩陪着笑脸,斗胆问道:“几位官差大哥,收‘酒钱’的rì子不是应该在三天后吗?”
“爷几个最近运气不好,总是输钱,手头很紧,连吃饭都成问题了,所以收‘酒钱’的rì子提前了一点。”钱冲一挑扫把状的眉毛,“怎么,你有什么异议么?”
“没有,没有,小的哪敢呢。”卖包子的小贩连连摆手,忙不迭地把自己的钱双手奉上,“这是我的‘酒钱’,留着给几位爷买酒喝。”
“哼,这点鸟钱,你当真的够用来喝酒么。”钱冲拿起这串沾满了无数汗水的铜钱,掂量了两下分量,大感有些不满。
卖包子的小贩有怒不敢言,陪着笑脸将几名瘟神般的捕快给送走了。
钱冲等人走向了下一个摊位,这个摊子是个卖竹筐的,摊主是个脚上有残疾的男人,年纪约莫三十来岁,目光总给人躲躲闪闪的感觉,一看就是个老实人。在这条来福集市中,一共有两个贩卖竹筐的,一个是赵正之前见到的那个摊位,另一个就是这个摊位。
跛脚小贩冲着钱冲等人做了个揖,将自己怀里的铜钱掏了出来,双手奉上,他的铜钱没有用线穿好,是散着的。
钱冲手大,将一把铜钱放在手里,掂量了几下。他常年跟这帮小贩打交道,为了防止小贩使诈,已经练出了一手掂量钱的功夫,一串铜钱到了手里,一掂量就能感觉出大致的数目,误差绝不超过两枚铜钱。
“妈的,怎么好像少了一个铜板?”钱冲掂量了两下,立即察觉不对,皱起了眉毛,目露凶光。
跛脚小贩吓得打了个寒颤,连忙道:“钱大爷你再好好数一下,这些钱正好一百文,在你们走过来之前,我已经反复数两遍了。”
“妈的,我说你少了一文钱那就是少了一文钱,啰嗦什么,快点再给一文钱,不然我今天砸了你的摊子。”钱冲蛮横道。
“钱大爷,我身上的钱根本不足一百文钱,只有五十几文,缺的钱都是我刚才临时向人借的。这些钱全都给你们了,我现在莫说是一文钱,就是连半文钱我都拿不出来了。”跛脚小贩苦着脸说。
“哼,你是真没钱,还是假没钱?别的商贩都能交足‘酒钱’,怎么就你一个人交不上来?”钱冲喝问道。
“几位爷明鉴,就算借我一个豹子胆,我也不敢骗你们的,我身上是真没有钱了。”跛脚小贩急得满头是汗,将自己那空空如也的粗布钱袋打开,向几名捕快展示。
“妈的,没钱你还有理了?”钱冲越是见跛脚小贩怕他,态度就越是嚣张。
“不敢,不敢,要不然这样好了,几位爷在此稍后,我现在去找人借一文钱来给你们。”跛脚小贩唯唯诺诺道。
“妈的,你以为我们哥几个会为了区区一文钱在这里等你?我告诉你,这次非得给你个教训不可,让你好好长长记xìng。以后记得把钱事先准备好,少一个铜子也不行。”钱冲环视一圈,目光落在了竹筐上面,抬脚猛踩过去,一脚将其踩碎。
其他五名捕快见状,也上前为虎作伥,一齐在这小小的竹筐摊位上搞破坏,没几下就将竹筐踩得七零八落,噼啪之声作响。
实际上,这位跛脚小贩并没有犯下什么大错,更没有冒犯这群捕快,可是在这群捕快眼中,平民就跟草芥一样不值一提,可以随着xìng子践踏欺凌。
周围的小贩在旁看着,他们有心同情,却无力帮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跛脚小贩的摊位被砸烂。
跛脚小贩急得面红耳赤,又不敢出手进行阻拦,只能苦苦哀求道:“几位爷快住手!这可是我们一家人没rì没夜辛辛苦苦才编出来的啊!家里的老老小小全靠着这些竹筐才能吃饱饭,几位爷行行好,不要再砸了!”
“哼,不收拾收拾你,你就是不长记xìng。当年我把你的腿打断了,让你老实了几年,这两年大概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又开始不听话了!”钱冲狞喝一声,不管跛脚小贩如何请求,仍是我行我素。
“几位爷不要再砸了……几位爷不要再砸了……求求你们了……”跛脚小贩苦求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停了下来,因为再求已经没有意义了,整个摊位的十几个竹筐都已经被砸得稀烂。
钱冲等人逞凶一通,丢下一脸绝望之sè的跛脚小贩扬长而去,继续沿街收钱。
……
赵正远远目睹了跛脚小贩摊位被砸的全过程,一双拳头悄无声息地握了起来,几条龙形虎势的血管青筋随之浮现,心中对钱冲的杀意更盛,犹如火上浇油一般,使那火焰更加炽烈。
他已经可以确认,这位跛脚小贩就是这条任务线的关键人物,现在所有的关键点都凑齐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所有的关键点串联到一起,演绎出一幕铲凶除恶的好戏。
“我不想跟那几条朝廷鹰犬说话。我们两个到旁边躲一躲。”沈落霞远远看着钱冲那张臭脸,皱了一下柳眉,拉着赵正的袖子,没入了人群之中,顺着一条房屋的狭窄夹道离开了来福集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