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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卌三章 劳中辛侍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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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朱佑樘患了天花之事,即便张均枼身边的人口风再紧,也难保此事不会传到朱祐杬耳中。

至于缘由,乾清宫人多眼杂,便是南絮她们几人不说,也总有个颇是机智的人猜测出来,偏偏那颇是机智的人,就是朱祐杬的眼线。

想想朱佑樘患了天花,恐怕无药可治,此事于朱祐杬而言,自是大好。

朝中盛传太子朱厚照并非汉人所出,朱佑樘又没有旁的子嗣,他一死,这江山必定易主。他若是遗诏朱厚照继承皇位,那朱祐杬便命他那一党中人趁势造反,而后朱见潚再带兵逼宫,支持朱祐杬继位,到时即便朝中元老心里头不服气,恐怕也无话可说了。

换句话说,依着如今这大好情势,只要有朱见潚的支持,这天下之主,非他朱祐杬莫属!

想他朱祐杬起先因惶恐朱佑樘的猜忌,是以同朱见潚商议了进京之后应当如何带兵打进皇宫,而今朱佑樘重病卧床,张均枼又全心照顾着,根本无暇顾及旁的。照这情势看来,朱见潚也无需大费周折的绕道前行了,领兵自东华门直驱奉天殿便可。

今日正月初五,朱见潚已回蕲州约半个月,既然是快马加鞭,他这个时候应当已在回京的路上,想必不日便可进京了。

待朱见潚进京,他再与他汇合,到时再重新商议如何进宫也为时不晚。

午膳过后,朱祐杬方巧出了殿,许是吃得多了些的缘故,这会儿腹中总有些许胀气,他便随处走了走。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声声疾呼,呼的是“王爷”!

朱祐杬循声望过去,只见来人是贴身伺候着蒋宁安的那个小丫鬟,她虽远远望着他,可一旦他们二人四目相望时,她那眼神又变得极是迷离。

那小丫鬟神色张皇,匆匆忙忙跑过来。亦是气喘吁吁。因她奉朱祐杬之命紧看着蒋宁安,是以如今朱祐杬见她如此慌张,心里头也不由自主的有几分惶恐。

朱祐杬亦是有些急切。斥道:“何事慌慌张张!”

小丫鬟站定了身子,却是愈发怯懦,抬眼望着朱祐杬,目中闪过一丝畏惧。吞吞吐吐,良久方才挤出来一句话。只道:“王妃……王妃,逃走了……”

“什么!”

听闻蒋宁安逃走,朱祐杬果真是惶惶不已,一旦蒋宁安进宫检举他勾结朱见潚意图谋反。那莫说他所策划的这一切都将功亏一篑,就是他这条命,恐怕也是堪忧!

小丫鬟见朱祐杬这脸色铁青的模样。又记起他曾说的那话,已是吓得不敢接话。朱祐杬继而又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就是刚才……”小丫鬟依旧是心惊胆战。

朱祐杬心里头虽是焦急,却也没有直奔皇宫,反而是折回身朝后院儿走去,转身那一瞬又不忘愠怒道:“还愣着干什么!速速派人把府里封锁起来!”

“是,”小丫鬟急急忙忙应声而去。

再说朱祐杬追到后院儿时,哪里还有蒋宁安的身影,算算时辰,这个时候,她怕是早已逃出了王府。

朱祐杬到底是比那些下人聪明的,她他方才进屋便已察觉了不对,仰头见那漏洞微小,蒋宁安根本不足以出去,收回目光又瞧见屋角衣柜门大敞着,当即明白这是蒋宁安的调虎离山之计。

他自然极是悔恨,是以立即转过身,望着那丫鬟斥道:“混账东西!”

小丫鬟不敢抬头看他,朱祐杬也不再搭理她,疾步出了屋子,彼时又吩咐道:“备马!”

再瞧着蒋宁安,自出了兴王府便是快马加鞭,进宫一路都不曾停歇,朱祐杬离府时,她已到了皇城外。

想这兴王府与皇宫相隔原本便不远,如今这一路疾驰,不过片刻便能进宫了。

可巧皇宫里三层外三层,单是皇城那最外头的一层,守卫已是森严至极,这蒋宁安又何来本事一路畅通无阻。

她自然是在皇城脚下便已被人拦住。

只是她骑马疾速,侍卫见着她,自然是早早的便在前头拦着,可蒋宁安却是顾不得那么多,远远一声高呼,只道:“让开!我是兴王妃!”

侍卫见势也招架不住,加之听闻她是兴王妃,一时间也无可奈何,便只好放行。

这一路颇是崎岖,蒋宁安终于行至乾清宫,按道理来说应是迫不及待的进去,可她下了马远远望着乾清宫大敞的殿门,却是止步不愿再前行。

她怕是后悔了。

对,她后悔了,她的的确确就是后悔了。

她如此大费周折的逃出王府,又如此火急火燎的赶到皇宫,却是什么都没有做,就这样后悔了。

说来真真是可笑。

她竟不知自己做这么多到底为了什么,难道她如今检举朱祐杬,便真的能保住他的性命么!

怕是不能吧……

朱祐杬勾结死囚朱见潚,企图逼宫谋反,这可是要诛九族的死罪,此事原本便是十恶不赦,何况危及到朱佑樘的帝位,他果真能轻饶了他么!

所以这一切不过都是她的幻想罢了。

彼时朱祐杬亦是赶到,下了马却见蒋宁安停在乾清宫外,似乎并未进去检举他,便不免有些许惊诧。

这马蹄声阵阵,蒋宁安虽背对着他,却也知他已追来,便淡然转身,远远凝望着他。

朱祐杬被她望得愈发讶异,便微微挪了步子近前,轻唤道:“宁安……”

蒋宁安目中含着泪,她亦是移步走近他,凝着他道:“杬哥哥,宁安想通了,日后不论是生是死,宁安都愿跟着你,成也好。败也罢,宁安始终是杬哥哥的人。”

朱祐杬见她如此,听她所言,不免怔怔,也同她那般与她相视,良久之后淡淡道:“回家吧。”

算来朱佑樘自年前腊月二十一患疾,到如今年后正月初五。已有半个月之久。这半个月。因得张均枼悉心照料,经刘文泰诊治,他这身子骨分明是好了些许。可他就是不醒。

这半个月,张均枼日夜守在他床前,却遗憾从未见他睁眼。

南絮端了铜盆进来,推门瞧见张均枼坐在床边以手掩口打呵欠。面容略显憔悴,却极是疲惫。她便近前道:“娘娘,奴婢看您累得不轻,不如您先去歇会儿,这会儿还有奴婢伺候着。”

张均枼闻声望过去。见南絮手里头端着铜盆,便起身走过去,语道:“不了。本宫方才睡了片刻。”

南絮知她这性子一向执拗,便也不再说什么。

张均枼走去拧干盆中毛巾。而后便折回身坐至床边,小心翼翼为朱佑樘擦脸,此事做毕,又起身将手中毛巾放回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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