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淑珠一个人离开了老二和老三,带着女儿朱佳茵走到了顾妈坐着的小房间。
刚好管家弄了些点心端到了这个房间里。
萧淑珠尾随管家走了进去,见到顾妈的身影先眉开眼笑地打招呼道:“亲家——”
抬起眉的萧夜白,锐利的眼神扫过老四的脸。
萧淑珠走到顾妈的另一边,挨着顾妈一坐,说:“亲家,你好,我是夜白他四姐。”
像这人一来就主动打招呼的,亲热劲儿的,顾妈不能说给人难看,回了话道:“我是暖儿她妈。”
“我知道。以后,暖儿是我弟媳了。——来,佳茵,叫声舅妈。”萧淑珠把跟在自己身后的女儿唤过来。
朱佳茵走上前,马上对着顾暖喊:“舅妈,我是佳茵。”
顾暖瞬间感觉自己真的老了,一下子荣升成了舅妈的级别。
见顾暖没有什么反应,萧淑珠想起来什么,捂着嘴道:“对了,我忘了——”
忘了顾暖是聋子。
萧淑珠于是小声向顾妈请教:“亲家,你平常怎么和我这个弟媳沟通的?”
“写字。”顾妈说,“她都读到研究生了。”
萧淑珠马上转身教育女儿:“好好向你舅妈学习。你小舅,连大学都没有毕业。”
萧夜白脸上猛地一黑,这老四分明来砸他的场子的。
顾暖倒也没有想到这点。
怎么,自己老公读大学中途辍学了?
朱佳茵乖巧地答应道:“舅妈一看就是知识文化水平很高的。我不向舅妈学习还能向谁学习。”
只见这对母女一搭一唱的,貌似对自己女儿不错。顾妈心里不禁想,也不是所有顾家人都嫌弃她女儿的出身。看来,这人还是各种各样的。
萧淑珠又对顾妈说:“亲家来看女儿,恐怕是被他们两个突然结婚受了点惊吓吧。”
当场发生什么事大家有目共睹,顾妈点头:“是。”
“你看我们家夜白如何?”
眼看这个老四有模有样当起萧家这边的大家长了。萧夜白冷冷地瞄着老四的脸。
顾妈哪里有能推心置腹想到那么多,只见萧淑珠这人态度不错,也没有多心眼怀疑上什么,继续和萧淑珠攀起了女人间的家常:“我看他长得好看,人也很有礼貌,显得很有修养。”
丈母娘三句话都在夸自己,大白忍不住得意。
萧淑珠的笑声好比一串名媛小姐的铃铛声,悦耳尖锐,道:“是呢。我们家夜白,走到哪里,人家都说像拍电视剧拍电影的。”
一句话两句话拉近了关系之后,萧淑珠再问:“亲家今住哪里呢?来这边看女儿,总得找个下榻的地方吧。”
本想道出邱三姑的顾妈,忽然多了个心,只说:“这边也没有什么亲戚,只能是随便找家小旅馆住。”
“那怎么行?”萧淑珠马上对着自己弟弟严肃状地训示,“我们长达那么多商业地产,酒店公寓一大把,订个VIP总统客房绰绰有余。”
“这事儿不需四姐操心,我自有安排。妈是我丈母娘,我能亏待妈吗?”萧夜白懒懒声地说。
萧淑珠只听见他口里两句妈,突然有些沉默。
顾妈在旁听着,在这里似乎看出一丝什么了,貌似,这个女婿和自己的姐姐不是那样亲。
萧淑珠又拉住顾妈的手:“如果亲家不嫌弃,我在这市里开了几家店,今晚这里有舞会,我给亲家弄几套喜欢的衣服,怎么样?”
听萧淑珠这意思,确实有些好意,想帮顾妈打扮打扮不至于带丢脸。可顾妈眼看这女婿和老四感情不怎样,倒也聪明,肯定不会和老四真的热乎,于是说:“实不相瞒,我早上刚到的这地,为了早点来看女儿,所以都没有怎么休息。坐的长途汽车。这种夜晚舞会的事儿,属于年轻人的事儿,我是个老人更沾不上边。如今看到他们两个好好的,想回去好好休息了。”
萧淑珠眼皮一眨,突然感到眼前这个貌似平庸苍老的普通中年女子,其实做人处事挺老道的嘛。
顾暖理解了母亲的意思,心里也想着这里人多是非多,顾妈回去更好。因此和萧夜白对了对眼。
萧夜白即起身,吩咐人把自己的车开过来,然后叫来了在这里的展大鹏,亲自送顾妈回去。
没有得手,萧淑珠自然有一丝悻然。
顾暖陪着自己母亲走到门口去坐车。走的萧家边门出去的,别人看不见。
母女俩一边走一边挽着手。
一路,顾妈千叮嘱万叮嘱自己女儿:“不管之后发生什么事都好,记得家里都在。”
顾暖点点头。
展大鹏站在了萧夜白的宝马面前,打开车门,对着顾妈喊了句:阿姨。
“他是我们公司的展部长,同时是夜白的好兄弟。”顾暖向顾妈慎重介绍。
顾妈马上对着展大鹏说:“感谢您,平常在公司对我女儿的照顾。”
展大鹏一看,这对母女别看出身不怎样,却是礼貌周全,去到哪儿都绝对不失礼。
他眉开眼笑地亲自弯腰帮顾妈把后座的车门关上,说:“阿姨,你客气了。顾暖在我们公司,虽然说是新人,可也是干出不少成绩来了。一点都不差,根本不需要我照顾。”
顾妈说:“她还年轻,历练少,能懂什么?”
对此展大鹏可不这么想。顾暖在前几次遇险之中表现的沉着淡定,根本不像一般人。
目送展大鹏的车送母亲离开。
萧夜白在离她一点距离的地方接电话。
远处,两个人走了过来。
是唐思礼和欧亚楠。
顾暖就此怔了一下,心想,他有没有看到顾妈?不,是顾妈有没有看到他?
只差这么一点功夫,顾妈坐在车上究竟有没有看见这张酷似顾笙的面孔,顾暖不敢肯定。却是她脸上忽闪而过的一丝紧张,被在场的三个男人都看见了。
某大白先生马上嘟起嘴,在欧亚楠那张脸上狠刮了一下。
唐思礼轻咳两声,走近老板说:“老太太说了,说是我们可以走了。萧先生要是没有其它吩咐的话——”
“她问了你些什么?”萧夜白手指插在裤袋里,一幅比唐思礼更傲慢的眼神看着对方。
唐思礼在他面前突然变得谦虚起来,说:“老太太主要是担心萧太太耳朵的问题,我和她解释过了,这个根本不可能遗传给下一代。”
“还问了你其它的吗?”
“没有。”
萧老太太看来也没有打算怎么刁难这事。恐怕也认为,几个萧家女儿介绍的医生不可靠,还不如由孙子的人照顾。毕竟是孙子自己的孩子,那肯定是孙子最紧张的。
应该说,萧老太太始终在这个事情上没有失去理智。
“既然我奶奶都同意了,以后你就负责她的所有医疗工作。”萧夜白说。
唐思礼承让地点头:“能为萧先生和萧太太效力,我深感荣幸的。”
这话说得很客气。萧夜白的眼神冷漠着。
顾暖故意走开了几步,免得和对面走来的欧亚楠对上。
唐思礼对身后的助手说:“和萧先生打个招呼,然后我们该走了。”
“是。”欧亚楠答应着,走上来两步,对着萧夜白说,“萧先生,以后请萧先生多多关照。”
萧夜白一声冷哼:“欧家的公子对我说请关照两字,我是不是该受宠若惊?”
大白狗非常明显的不悦和敌意。
顾暖站在大白狗身后,无语。
欧亚楠却是非常镇定的,回答:“我现在只是跟着唐教授的一个住院医生,不是什么欧家少爷。”
来接他们两个走的车到了。唐思礼带欧亚楠上了车。
知道心目中的男神这么快走了,康悦婷闷闷不乐的。对于母亲说过的什么女首富欧春华的儿子,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说到老二和老三,知道老四去和顾妈套近乎了。两个人对其当然是一番冷眼看待。
萧淑菊或许对此事稍显焦急。
萧淑兰却淡定多,说:“等爸回来再说。还有你看,大姐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不知道想做什么。”
对于萧淑梅所谓的飞机晚点,萧淑菊和萧淑兰一样压根不信。
事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要真是有利可图的事情,萧淑梅肯定比她们来的更快,因为是老大嘛。按继承人顺序来看,老大的优势最大。
送了顾妈走的顾暖,跟着走回萧宅。那会儿,他的手伸过来,抓住她的手。
顾暖抬头。
“我带你去看看我在这里住的地方,怎么样?”
曾经有一段时间,他是住在这里的。其实这栋别墅建的时间很久的了,是民国时期的一所旧房子后来改造而来的。
这点,顾暖今早上坐车过来了时已经发现了,四周这条路上,全都是像历史文物的洋建筑,而不是新式的花园小区建筑。萧家这个房子,是最大的一间。恐怕是历史上当年哪个大人物留下的房子。
比起那些新建的楼房,无疑,建的再漂亮,都没有这些像历史文物的房子有价值。现在这套房子的市场价,保守估计得几亿。
“你在这里住了多久?”顾暖问。
此刻,午后的阳光不是很热了,快到三四点了。说明时间过的有多快。
草坪上吃完自助餐的宾客们,都到了萧家为他们准备的休息室里休息。下午一般是自由活动,也有些人开着车出去兜下风,再回来参加今晚的舞会。
人看起来在这个时间段有些寥寥无几。
顾暖感觉,这样牵着他的手,在他家里走着,四周没有什么人的话,倒是感觉挺好的。这座大房子,本就幽雅宁静,处处都是美景。在这里哪儿散步,都是一种非常享受的感觉。
没人会不喜欢。
实际上,她并不认为,他真的很讨厌这个房子。
这个房子,无论外观或是内部,无不都是华丽而优雅,充满了一种可以让所有人都喜欢上的风味。
讨厌某个地方,往往都是因为一些事,一些人。而现在听他这个口气,貌似在很久以前,他挺喜欢这个房子的,那时候,也未讨厌上一些人和事。
“我爸发迹比较早。而且这房子,说起来并不是我爸的,是我妈的,我妈当初嫁我爸带过来的嫁妆,听说是我妈某个祖上留下来的。”
“妈过世了的话——”既然他都喊她妈叫妈了,顾暖以为,喊他过世的妈也是应该的。
听见她这句自然而出的妈,萧夜白嘴角飞扬着,将她的手又握紧了几分。
“我妈是独生女。没有兄弟姐妹。因此没有任何财产纷争的事儿发生。她嫁给我爸的时候,全部家当都带给了萧家。我妈的父母,也就是我外公外婆,去世也都挺早的。在我出生之前,都已离开了人世。”萧夜白说。
这样说来,母亲那边的亲戚几乎是没有了。
“我妈当初嫁给我爸,确实没有感到任何压力。因为我爸也是独生子。我奶奶就我爸这个儿子。”萧夜白说到这里眯了眯眼睛,“听说,我奶奶一个人把我爸拉扯长大的。当年我爸参军的时候差点在部队出任务时出事了,把我奶奶一度急到差点儿跟着一块走。”
听起来,他父母一代很单纯呢,出乎人意料。
顾暖有些诧异地听着。
“是不是感觉,我爸那年头像你们家?”萧夜白笑了一笑。
顾暖只知道,他是那样喜欢自己的父亲,这种虽然从外界的媒体报道中没有丝毫流露,但是,如今他的口气口吻里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感情,不知道他自己都有没有发觉。
“为了赚钱,我奶奶拼,你想她一个人多难带一个孩子。”萧夜白说,“我爸孝敬我奶奶,几乎什么都听我奶奶的,正因为如此。小时候,要不是我奶奶坚持不把我爸打掉,把他抚养成人,自己什么好东西都给我爸一个人。我爸都不能有今天的成绩,肯定没有的。”
萧奶奶是个好母亲,这点,在外界人的眼里,肯定又是想不到的。
是人大概总以为,萧奶奶是首富的老母亲,必然是万般苛刻的,只图钱的一个人。毕竟是生意人嘛。
顾暖说:“奶奶是个很理智的女人,所以才能带出这么优秀的儿子。”
“你这话说的没有错。我奶奶坎坷那么多年过来,要是没有一点算计,心头没有一点盘算,哪有我爸今天。”萧夜白说这话时,倒没有像以往那样流露出嘲讽。
萧奶奶当年怎么让儿子攀上金枝玉叶的,萧奶奶心头什么算计,都是人之常情。
没人不喜欢往上爬。
只是,往上爬的途径各有各样。不是每个人非得那样。
其实大白从来不单纯。
顾暖抬头看他的侧脸,早有感觉他一些地方,尤其下巴的棱角,是很像公公萧鉴明的。
两个人走进了厅堂,里头一个人都没有。连本来巴着他们的萧淑珠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萧夜白牵着顾暖的手,走上扶手楼梯。
这个楼梯因为给老人家祝寿的缘故,重新请雕工师傅在扶手雕饰上打造了些新的花案。
顾暖看着那些扶手上都是莲花。
萧奶奶恐怕信佛。
萧夜白见她眼睛若有所思,叫她看墙壁上的壁画。
扶手对着的另一边墙壁,悬挂的一列油画。每一幅都是精彩绝伦,恐怕都是出自大师级作品。
其中有一幅明显画的是基督教的圣母玛丽亚。
“这些都是我妈那些祖先留下来的。”
顾暖再看到他的脖子上,实际上她早发现了,他脖子上挂着一个坠子。
这个像是翡翠一样的玉坠,雕的不是佛,不是观音菩萨,正是抱着孩子的圣母玛利亚。这些,都应该是他妈妈留给他的。
“以后,这些东西全部是属于我的。”
说这话的他,声音低沉,仿佛稳重凝固的大提琴声,充满了岁月的流失与沉淀。
此刻的他哪有什么纨绔样,她看着他都快像长出胡须的男人了,一反之前一再给她的小朋友形象。
只能说拥有野心的男人,总是会全身散发出一种骇人的魄力。
顾暖的心头不禁砰砰砰,乱跳了一把,如小鹿似的。
他的宣告充满了霸气,对这个家所有的一切的霸气。顾暖低头跟着他继续向上走的时候,沉思着。
既然他都说了这里所有一切都属于他,那么,他几个姐姐肯定是不同意的了。
是什么原因,导致他这么势在必行地说这一切都是属于他呢?
倘若是她和顾笙,那肯定不会说,对,顾笙肯定不会对她说,顾爸顾妈留给他们的,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她也绝对不会说非要去抢顾笙应该得到的那份遗产。
走过走廊里铺着的昂贵的实木木地板,顾暖是被他牵着手,走到了走廊末尾的最后一间房。
他在推开门之前,神秘兮兮地对她露出两个清浅的小酒窝,好像个孩子似的:“你猜一下,这是谁的房间?”
之前他不是说了吗?带她来看他的房间。
顾暖稍一思量,不假思索:“是妈的房间吗?”
他伸出的手指头在她的额头前轻轻一弹,别提对她有多喜欢多高兴了,说:“对!我的暖儿是这世界最聪明的女人。”
这点其实不需要她多少聪明的地方。想他之前都一路铺垫了。什么好东西,母亲留下的东西,不是戴在他脖子上,就是都是属于他的。说明,萧母真的是把什么最好的东西都留给了自己儿子。
至于萧鉴明,这里的财产都是当年老婆带来的嫁妆,实际上属于老婆的。老婆临死前如果说要给自己哪个孩子,萧鉴明都没有理由拒绝不执行。
再有一点,这是顾暖进了长达以后学到之后现学现卖的东西。不要忘了,长达是做地产的。
一个房子,最好的房间在哪里,看方位,看阳光,看通风条件,看面积,对于已经进入长达之后接受过相关训练的顾暖来说,这些浅而易学的东西都可以马上学到手,当场判断出来。
现在他带她到的这间房间,南北通向,通风最好,南边的阳光,夏天不热,冬天暖和。面积处于走廊最末尾,是占据了最大的空间,最可以抱有*的地方。
怎么看,都是这房子真正的主人住的房间。
萧夜白说:“我爸我妈当初结婚之后,他们的婚房都不在这里的。”
这样说的话,老婆去世之后,萧鉴明更不会住在这个房间里了。
两扇门把在他手里轻轻推开以后,迎面射来的阳光,是好比仙境一样,带着丝缕般的梦幻。
向南采光的窗台,朦胧的纱帘,迎风徐徐飘动,飘窗上,摆满了一束束漂亮的白百合。每株百合的花瓣上滚动的晶莹水珠晶莹饱满,说明有人刚细心呵护过它们。
可想而知,这里每时每刻,只要主人不在里面,都有人专门保养。
房间里最中间的位置有些空旷,顾暖想起了他搬到他们小公寓里的那张大床,瞬间再次无语。
这个房间,既然是最好的房间,里面的灯饰,家具,包括地板以及地板上铺设的东西,无一都是最富丽堂皇的,尽显这个宅子主人的权贵。
拉着她走到欧式壁炉前面的沙发上坐下。古典造型的壁炉如今里头装上了新科技的电器,冬天为电暖器,夏天为空调。
丝丝的冷气从其中冒出来,驱散了热气。
顾暖觉得这整个房间,哪怕没有空调暖气,大概都是冬暖夏凉,几乎四季如春。
“喜欢吗?”看着她像是目不转睛地环顾四周,萧夜白伸出手指轻轻掠过她的发海,想难得他这里有东西能让她喜欢上。
天知道,他要拿东西讨好她有多么困难。好比上次他给她准备的拉风包,回来被她给嫌弃的,好像垃圾差不多。
顾暖突然觉得,这小朋友还真是小朋友。
拿什么东西都好,怎么可能讨好她?
她留心地观察这里,不过是想多了解他的家人,包括他去世的母亲。
“挺好的。”顾暖琢磨了一下,别太打击小朋友的自信心了。
他还是马上听了出来,嘟起嘴,凑到她脖子里头:“你究竟想要什么?”
这男人傻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