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和你一样是做医生的料?”萧夜白的眉峰往上一个斜指。
顾暖早就觉得了,大概这个世界上只有她老公这样的纨绔大白,可以把眼前这个极为腹黑的外科教授唐思礼给镇住。
唐思礼果然在听见萧夜白这句质疑以后,刚才伶俐的嘴突然变成猛地一句声音都不发出来。
这并不是因为萧夜白是他老板的缘故,纯粹是因为萧夜白那张嘴,连他向来自认口才好的唐思礼都说不过。
欧亚楠紧皱着眉头,或许是想,自己当医生凭什么被这样一个看起来像纨绔的花花公子评头论足。
顾暖这会儿却不急着拦着自家大白先生了。
因为眼看,大白忍不住要对她爆料了。
“你知道他是谁吗?”萧夜白回头突然问老婆。
顾暖清声嗓子:“唐教授的学生。”
这句话完全是重复唐思礼的话。
“对。欧家集团的独生子,某港第一女首富欧春华的儿子。应该医学科目是在港大读完的吧。”
顾暖因为自家大白先生这句话,眸光里猛地尖锐一闪。
真是富家子弟的话,岂不是真有是顾笙这个可能?
欧亚楠的脸色同时变了,眸子是在萧夜白那张宛若吊儿郎当的脸上使劲儿地钉了下:
这个男人是谁?居然知道他家的背景?
是,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和来历的,整个医院里的人,只有唐思礼知道。原因很简单,他并不想作为一个大集团的继承人来医院学习医术成为一个医生。
作为一个普通人进修医学,不用被其它纷杂事儿干扰,专注于自己的技术上,才有能成为一个好医生。他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因此特别要求了家里人为他保密。
他可不愿意像苏逸德那样,认为自家有钱为所欲为,结果,一个医生最基本的素质和技巧都没有练好,在其他人眼里成为大笑话。
再说了,从小到大,家里面为了他的安全,从来不对外公布有关他的任何私人消息。
外界的人,连欧氏集团独生子究竟是叫的什么名字,都无从得知。更别说想知道他这个人的样子,欧家公子的样貌长什么样。没人能凭他样子能认得出来他的真实身份。
眼前这个花花公子,从哪儿知道他的那么多事?
转头看向唐思礼。
唐思礼耸了耸肩头,似乎在说,这事儿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顾暖却感觉到了,眼前这三个男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货色。
看这个唐思礼吧,巴结她老公不够,不知怎的给收了欧氏集团的独生子当徒弟。
大白先生的嘴从来是不留人情喜欢扒人皮。
欧亚楠,更奇怪了,好好的集团继承人不当,跑到大陆来学医,这么的辛苦值夜班,好像是傻子才会做的事。
萧夜白给老婆爆了这个天大的秘密之后,很显然,感到了一丝得意。
他老婆,不是向来不怎么喜欢有钱人吗?
瞧这个年轻医生跟着唐思礼以为和唐思礼一样寒酸是吧?值得同情是吧?
我现在就扒了他的皮,你别想给我同情他!
顾暖于是从自家大白先生那张单纯的表情上,读到了以上小盆友幼稚的想法。
想这个男人,其实很聪明很狡猾的,就不知怎的,一而再再而三地乱吃飞醋。
萧夜白因此得意不到两分钟,突然接到老婆一个冷冷清清的“你十足幼稚无比”的眼神。
咳——
清完嗓子的某爱吃飞醋的小盆友并没有打算把这事儿结束,躲着令他感到尴尬的老婆的眼神,萧夜白再次端详起欧亚楠的脸。
欧亚楠瞬间因他那像针一样的目光再次拧紧了清隽冷峻的眉毛。
“你这样子,和你妈那边的人,好像长的不怎么像——”萧夜白发出一句结论说。
“你说什么?”
萧夜白挑起眉角:“问我怎么知道的是吧?你妈本来姓苏的,你知道吗?”
顾暖的眸光瞬间再闪了一下。
自家那位大白先生,此刻够恣意的,双手交叉在大腿上,微微地翘着老猫一样的眉头,嘴角那丝狡猾和凌厉,简直是杀无敌的姿态。
欧亚楠毕竟年轻一些,很快地把持不住自己,露出了一些自曝的痕迹,眉头揪紧了质问:“你说我妈妈姓苏?”
“苏家那帮亲戚,穷。你妈看不上,所以没有告诉你。”萧夜白像是了如指掌的神情说,“这样吧,你回头告诉你妈,管好她那些穷亲戚,免得到时候她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如果她想像她那些穷亲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话,另当别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欧亚楠肯定是不知道这其中发生的什么事,只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怎么看都怎么让人一种很不爽快的感觉。
以萧公子的这一张毒嘴,确实要让一般人对其有好印象是非常艰难的。
张小链轻咳一声,意图提醒下萧夜白:好歹这是欧春华的独生子。
在同个商业圈里,将来免不了彼此打招呼什么的,这会儿闹得太僵,公开场合不好处理关系。
萧夜白倒不是因为张小链这两声咳嗽有所收敛的,纯粹是由于眼角扫到了他的女人那抹暗藏的表情。
众人只知道萧夜白那张毒嘴突然不说话了。接下来,他是抓
话了。接下来,他是抓起了顾暖的左手。
顾暖来不及缩回去,固然她知道他早晚会发现,可怎么想好像在这时候暴露不太合适。
大白先生察觉到异样,把她左手一翻,看到了她左手上那条触目惊心的伤痕之后,立马火冒三丈:“谁拿的刀子伤了你?我拿把刀子把他大卸八块!”
“二哥——”张小链只得再次提醒,这里是医院。这样说拿刀子砍人的话,在救死扶伤的医院里,肯定是不合适的。
萧夜白怒在心头肯定是听不到他在说什么的。
他老婆的手,被人划成这样,好心疼。
不发泄叫他怎么办,快心疼死了。
张小链只得求助地看向在场的两个医生。
唐思礼悠然地拨了下刘海,好像早就料到如此,不以为然的。
欧亚楠脸上确实再出现了一抹讶然的神色,戒备的眼神落到了这位纨绔身上:怎么看此人都很像黑帮大佬!?
顾暖吸了两口气之后,一只手伸过去轻拍起小盆友过于激动的脸,说:“我们回家吧。”
说是跟他回家。
小盆友眼光立马发亮,道:“我抱你回去。”
顾暖愣了下,是没有想到他刚才那抹眼神里,不知觉中流露出来的居然是生怕她不跟他回家的念头。
他那样的眼神,让她的心头猛地揪了一下,微微的心疼。
于是,她握住他的手说:“你扶我走就行了。”
单纯的小盆友明显对这个一点都不贪心,只想着她肯让他扶着她手,比上次连牵都不让他牵她的手,不知道好多少倍了。
慢慢小心地扶住她的腰,扶着她下床。
张小链则赶忙先跑到外面叫车了。
趁着天没有全亮,这时候离开医院,不会有太多人注意。
欧亚楠俨然都没有察觉自己站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一个护士走进来帮唐思礼收拾办公室时看见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疑问道:“欧医生?”
他回过神来,掉头一看只剩下自己,不由问:“唐教授呢?”
“唐教授去睡了吧。”
老板走了,当员工的唐思礼赶紧抓紧时间补眠,早上等会儿八点钟还要上班查房。
至于这个突然走神的学生,不想睡觉顾自出神,唐思礼管不着。
不,欧亚楠有理由相信,唐思礼故意不叫他,让他在这里发呆的。
现在意识回来了,他骤然发现,自己刚就站在这儿,看着那个女人躺过的那张床,发了足足一个钟头的呆。
这期间,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不知道!
只觉得她这一走,他居然脑子空白了,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欧医生,你还好吧?”
欧亚楠再次对上那护士质疑的眼神时,把两只手插进了白大褂的口袋里说:“等会儿唐教授醒来后,你帮我告诉他,我有事出去一趟,请一天假。”
知道他昨晚赶回来抢救病人的事,护士点着头,挺怜惜他的,说:“欧医生辛苦了。你放心,我会和唐教授说的。”
欧亚楠开始加快脚步往前走,其实,他一点都不疲倦。自从遇到昨晚那个奇怪的女人之后,他的睡意全无了。
这种情形对他来说,从来没有过。
后来那个自称是她老公的男人,说实话,他一点都不觉得那个纨绔能配得起她。但是萧夜白的话明显引起了他的注意,对方那番话里面是言外有深意,让人禁不住琢磨。
苏家?
他妈妈姓苏?
穷亲戚?
什么意思?
他只知道他妈妈欧春华,向来是个知性、优雅、充满贵气的高雅夫人。
欧春华不止商业手段厉害,是个成功的女商人,同时是个享誉闻名的女慈善家。光捐助一些贫困家庭和学校,欧春华建立的个人名义慈善基金会,每年都要拨出上千万的款项用于慈善事业。
那个纨绔分明是胡扯!
像他妈妈那样高贵的人,怎么可能说看不起穷亲戚?
顾暖他们一行出差所遇到的可怕遭遇,以及傅玉博差点儿魂归西天的惨剧。
或许事发之后传回公司,公司里高层立马快速启动了应急预案,做好公关,对外隐瞒消息。
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的节奏。
要知道,如今的新闻讲究自媒体。在网络上报新闻的人一大把,普通百姓都可以第一时间报道自己的所见所闻。
人人都可以变成一线记者的情况下,长达的势力再大,手再长,眼看这事儿发生的太大了,根本盖不住。
有人在网上这样报道说:不知道是哪里的两帮人马在KTV厮杀?反正不像正经人。
正经的商人怎么可能拿刀砍砍杀杀的。哪怕长达的员工是无辜的受害者,可是,长达怎么会和这种人做起交易来,分明说不过去。
外界的消息都传得如此沸腾了,更何况公司里自己人。不从公司里内部第一时间获得消息,从外面听说了,自然会回到公司里仔细打听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一个个基层的员工,不由地感到心惊肉跳。
想那前段日子,招商三组的人刚出了车祸,方永兴差点儿把命都丢了。现在,又出了更可怕的一茬子的事,惹上了外地的地头蛇,傅玉博肚子上挨了一刀,听说在明
,听说在明新的重症监护室现在都不知是死是活的状态。
怎么回事?
这长达突然间,一而再再而三地霉运不断了?
基层员工暂且如此,董事局的人更为不安。
员工或许会顾虑自己的饭碗,但是为了性命而言,丢弃自己的长达饭碗换个公司打工,不是不可以的。那些握有长达股票,家产和长达命运几乎联系在一起的人,可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在他们看来,傅玉博死不死,不是最紧要的事。最紧要的是,傅玉博如果这一死,会不会给公司带来非常不好的名声受损,到时候影响到上市公司股票的暴跌。
好在今儿周末,股市歇市,否则,长达的高层都不敢想象今日股票的后果。
人事部的蔡总监一再和明新医院的院方联系,同时今天早上派遣来上班的同事过去医院探视傅玉博了。由于傅玉博是只身一人在大城市里打工,还没有来得及通知他的家里人过来。
再三从明新医院那里确定了傅玉博经过昨晚的抢救手术之后生命暂时脱离了危险,蔡总监走到了董事长办公室门前,经过门前秘书通报之后,走进了萧鉴明的办公室。
“董事长。”蔡姐毕恭毕敬地站在萧鉴明的办公室里。
萧鉴明坐在宛如太空椅一般的黑色老板椅上,转成九十几度的椅子朝向的是明亮的玻璃窗几外面的天空。
今天的天色似乎不是很好,一早上貌似有些雾霭缠绕在这个城市的当空,久久不曾散去。整个天色变得灰蒙蒙的,倒是和今早刚接到的突发消息有些应景。
昨晚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结果,到了今早上,赶着坐飞机回来的陈家铭,才让人打了份报告给他。
公司里的人,不是都不知道这件事。第一时间获知消息的人,不一定告诉他萧鉴明。原因很简单,这事儿会涉及到陈家铭在公司里的名声。
有些人并不乐于见到这个结果。
只得瞒着,努力瞒着,直到网络上舆论盖不住,知道他早上醒来肯定会看见这则消息。陈家铭选择了派人主动告诉。
其实按照公司流程,这么大的一件事,是不可以瞒报公司的。
陈家铭延迟了一个晚上报道,理由基于两点:
一是,事件的起因尚不清楚,凶手尚未抓住,有待警方破案进一步解释。
对公司的汇报工作,不知道从何说起。
整件事在陈家铭的诠释里,无确凿证据情况下,只能定义为意外突发事件。毫无起因,更不是计划中的事情。这样一来,与他这个率队的人并没有直接的责任关系,和公司的关系,也有待确定。
第二点在于,陈家铭自认,整件事的后续工作,善后工作,他已经做足够了功夫。第一时间联系了最好的医院和医生,拯救了公司员工的生命。把意外伤害降到了最低点。
回来哪怕做汇报,通知公司,公司要做的事,他都做了,他没有推卸责任,相反担负起了最大的义务,完美地尽责了。
蔡姐肯定是站在陈家铭那边,口齿流利地对萧鉴明说出陈家铭的功绩,在于,把傅玉博的命救了。
萧鉴明听了她这一番宛若全面的陈述汇报工作之后,犹如剑峰的浓眉轻轻地拉拢了一下,两只手指交叉,并不作声。
这使得蔡姐自以为是地说到口干舌燥之后,突然意识到一点:自己究竟是站在谁面前!
是的,刚才,她过于急于帮陈家铭辩护了,由于她和陈家铭一个阵营的,非常清楚这事情的轻重后果。因此,在担心自己会被陈家铭牵累的情况下,利益驱使,她倒是忘了,自己是在和谁做汇报。
按照公司规矩,她是在与她最顶级的上司,她的终极老板汇报工作。
陈家铭一样不过是眼前这个男人的手下而已,给这个男人打工而已。
蔡姐在猛然意识到这点之后,身体不由打了个寒噤。
她低头,开始看着自己的黑色皮鞋脚尖,额头流淌下来的汗气,模糊了她戴着的近视眼镜镜片。
萧鉴明终于开口了:“等陈董回来之后,中午过后,找个时间让他过来我这里一趟。”
蔡姐急忙抬头:“好——”
“行吧,你出去吧。”萧鉴明说。
蔡姐不太明白他这个口气,听起来,他既没有任何要动怒生气的意味,也没有说其它情绪所在。
萧鉴明的这种淡漠和冷处,只能让人更摸不着东南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