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德·阿卡得。”
说完这个名字,法勒先生便噤了声没有再开口。
安静的休息室里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清,戚暮仿佛感觉自己刚才出现了幻听,过了半晌,他才试探性地问道:“法勒先生,请问……您刚才说的是谁?”
法勒先生并没有因为戚暮的询问而有一丝厌烦,他笑着端起自己的茶杯,耐心十足地又重复了一遍:“戚,你并没有听错,我说的是里德·阿卡得。这个老家伙最近到了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去了,据我所知,他正在等待一名学生。”
法勒先生说话的语气十分自在随意,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但是这听在戚暮的耳中,却让他整个人都怔愣在了原地。
里德·阿卡得,是什么人?
这位伟大的小提琴大师年过七十,但是直到去年,他还与维也纳爱乐乐团合作、进行了一场盛大出彩的演出。
阿卡得大师的小提琴技艺完全是站立在世界最顶尖的地方,甚至由于其高难度的演奏技巧和梦幻一般的跨音域手速,他还有一个响亮的外号——
当代的帕格尼尼。
这当然也是因为阿卡得第一次登台演出帕格尼尼的随想曲,便获得了热那亚帕格尼尼大赛的第一名有关,但也是因为这位大师神话似的小提琴技巧,真是让世人叹服。
法勒与阿卡得的小提琴表演方向并不相同,前者是以娴熟的技艺和丰沛的感情演奏出每一首曲目,而对于后者来说,虽然阿卡得对于音乐的理解非常高深,但是每当有人提到他的时候,第一个会想到的都会是那疯狂的炫技。
戚暮最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大师……竟然会进了音乐学院,成为一名教授?
心中不由感到一丝疑惑,戚暮清挺的眉头微微蹙起,他抬首看向一脸笑意的法勒先生,问道:“可是……法勒先生,据我所知阿卡得大师似乎一直不愿意收学生。”
阿卡得出生贫寒,是自学成才,因此在他年轻的时候曾经扬言,这辈子绝对不会收任何一个学生。他认为,真正的大师是任何人教不出来,只有刻苦的自学,才能真正成为一流的小提琴家。
听着戚暮的问题,法勒先生忍不住地笑了出声,他抿了口茶水,说道:“戚,你还年轻,你并不懂得一个老人……到了生命的最后十几年、二十年,会是什么样的心态。年轻时候说的话,很多都只是狂言乱语,到了我们这个年纪,自然看得更开、更远,知道年轻的时候到底说了一些怎样的胡话。”
戚暮主动为法勒先生续上了茶,对方稍稍诧异了一瞬,然后便笑着说了句“谢谢”后。
法勒先生继续说道:“阿卡得脾气确实不好,但是戚,他一定会是个好老师。昨天晚上听到你的那首《d大调》后我便觉得,你在小提琴的技巧方面非常出色,对音乐的感触也很细腻独特。今天与希尔聊了一会儿之后,我听说你也很擅长帕格尼尼的曲子。”
希尔是程婷文的英文名,戚暮没想到在之前程婷文居然会向法勒先生谈及自己的事情。
他点点头,谦虚地说道:“是的,法勒先生,我比较喜欢帕格尼尼的曲子,无论是他的24首随想曲还是其他的曲子,都有练习过。”
“那可真是太好了!戚,我今天已经和希尔小姐说过了,你昨天晚上的演出专辑她会临时给我一份,再加上你的其他一些专辑,我会在这次回欧洲的时候顺路带给阿卡得。”说着,法勒先生顿了顿,又笑道:“戚,你不用担心,我相信阿卡得一定会很喜欢你这位学生。只是希望……你不要拒绝我的好意。”
法勒先生之前也从程婷文那儿得知,卡尔教授曾经想要收戚暮为学生,但是却被他拒绝了。
卡尔教授也是学院派的著名教授,他的学生有不少都在世界顶级乐团任职,戚暮能够拒绝他,那就说明,他也非常有可能会拒绝成为阿卡得的学生。
而事实上也正如法勒先生所想的那般,戚暮慢慢地垂下了眸子,眉头紧锁,没有吭声。
冬日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屋内,窗外的树叶唦唦作响,那光线也被隔离成一些细小的光斑,照耀在青年白皙的脸颊上,显得有一丝透明。
良久,戚暮才抬首看向法勒大师。但是刚抬头,他却惊讶地发现,这位世界顶级的小提琴大师竟然没有一点焦急地微笑着望着自己,似乎一直在等待自己的答案。
心中的最后一根弦总算是彻底绷断了,戚暮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谢谢您的好意,法勒先生,只是……我并不知道,阿卡得大师会不会希望收我做学生。但是一旦我有这个机会,我相信,我一定会感到非常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