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过略坐了会儿,就起身准备要去给钟老夫人敬茶了。
虽然他们并未有夫妻之实,好歹也是三媒六聘八人大轿抬进谢府的。谢衡看着她白净面容,身材细致窈窕,坐下时淹然百媚,行动时香风细细,这般绰约多姿的美人,聘来作他妻子,实在可惜了……
尤不知谢衡胡思乱想的程娇,跟着一并出了屋子,才发现他们所处的是个偌大的院子,有些江南园林的师法自然,又比不得那样精致的秀美。院子里郁郁葱葱,植了许多芭蕉和棕榈。门前的就是一道石子浦成的小道,两边各立着高长的绿釉灯台,也不知是通往哪里的。两旁都是抄手游廊,每十步就是一盏羊角灯架,深深嵌在墙里头。
谢衡就是带着她往朝西北方向的游廊走去的。
程娇跟着走了几十余步,越走,风光越是不同,通过圆形石洞,仍身处游廊,但左右已是水榭,显然是到了另一处园子了。
虽然知道谢府并非普通人家,但之前她都待在屋子里,且屋子装饰虽然雅致,却并不奢华,落在她眼中,也就是一般稍有薄产的人家了,哪里料到像如今,一出了门,眼睛都要不够用了!
“这个祖宅还是当年祖父翻修过的,过后每十年稍作修葺,现在才瞧着好些。”许是瞧见她眼中的困惑,他解释道。
会稽本就地处江南水乡,人杰地灵,园子的风光自然同其他地方稍有不同了。就是打眼瞧去都是葱翠,一看就是读书人的标配,虽然也秀美,却没有花团锦簇的艳丽。
程娇是落后一步跟在谢衡后面的,听他好脾气与她说话,将目光从碧玉水池收回来,看向谢衡:“郎君原先一直都住在书房吗?”
她也不知因何问出这个问题来,但是一说出口,忽然就有些后悔了。
谢衡走在她身前,一头鸦黑的墨发束在身后,叫人看不到他此刻面色白了白,只轻轻“嗯”了一声,却再未说话。
一时气氛又变得有些古怪,程娇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也不知走了多久,绕来绕去的,倒是入了素心斋。
见两人一同过来敬茶,钟氏眼中盛满了笑意。此前她心里就有些担心,这种担心直至昨夜,转变成了深深的焦虑。
知道今晨谢衡回了新房,钟氏这才稍稍放心。
程娇随谢衡进了屋子,也不敢再随处打量了,眸光盈盈地瞅向正中高坐的老夫人。
老夫人钟氏,看起来不过五十许,发色都还是墨黑的,即便没有很精心地保养自己,但也看得出是养尊处优的,不然面上不会这般祥和。
这个婆婆,程娇昨夜也是见过的,此时心里也就不那么发憷了。见有两个丫头在身前摆了两个蒲团,就和谢衡一左一右地跪到了蒲团上。
还是谢衡先敬的茶,从一旁丫鬟手里的梨花木托盘上接过一盏茶,递向钟老夫人。
老夫人接过,轻轻呷了一口,给了红包,这才又看向程娇。
见轮到她了,她也学着谢衡,从丫鬟手里,将剩下的一盏茶接过,再看向钟老夫人,双手呈上,脸上就漾起笑意:“娘,喝茶。”
“乖。”钟老夫人笑着点头,同样接过茶,低头品了一下,将茶几上剩下的那个红包递给她。
这些作样不过都是礼数,谢衡起身后,借口有事就走了,倒是程娇被钟老夫人拉着说话。
“听说,你娘家都唤你娇娇?”
钟老夫人原就出生书香门第,贤良淑德先不说,为人是顶顶良善的。她看起来慈和,跟任说话的时候也是轻声细语,压根就没有她这个年纪常有的婆婆的款。
程娇暗道庆幸婆婆脾气好,脸上笑容也就更真诚了:“是,自小叫惯了便没改过来。”
这媳妇细皮嫩肉的,长得也雅致,方才两人站一块儿端得是郎才女貌,就是太瘦了些。钟氏笑笑,又问:“家里还有一双弟妹?”
“弟弟叫程定,才三年,还有个小妹妹,不足周岁。”这时候,程娇已经被钟老夫人引着,坐到了上首的下座,挨着坐得倒也近。
钟老夫人之前还有些担心小门小户出来的,怕没的礼数,现下瞧着这媳妇却是越瞧越满意,特别知道她家里简单,风气又好,听得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