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临近新年,冷清的梅苑也热闹了些,姬依葵闹着帮姬夏陌的梅苑挂灯笼,姬夏陌嘱咐奴才看着别让她跌倒,也就随她闹了。
窗外梅花像胭脂般点缀在冰雪中,映着廊前翠绿的竹子,倒是别有翻风趣。
姬夏陌坐在靠窗书案前,手里符笔蘸着细碎的诛煞,临摹天书符箓。许是心神不宁,损耗半碟朱砂,成型符箓却寥寥无几。
“画符需全神贯注。”楼寅倚靠在窗前,掌中银丝束缚住姬夏陌的符笔。
姬夏陌凝视黄符半响,将符笔搁下叹息。“宫宴临近,不安却日益加重。”
“凡尘俗世修行者本就不便掺手。”楼寅表情淡漠。
姬夏陌捏起朱砂在指尖研磨,嘴角微扬却无笑意“楼寅世间了无牵挂,我却羁绊甚多。虽想闲云野鹤,奈何剪不断理还乱。”
楼寅掀起眼睑,看着姬夏陌的温和的侧脸,眼底闪过异色。‘若真无牵挂,他怎会甘愿留在此处。’
“我父朝堂位居丞相,夺嫡之战怎能独善其身。”姬夏陌端着冷茶忧虑道。“细想史册中夺嫡血腥,愈发觉得胆颤心惊。”
“凤凌琛是太子。”楼寅隐约有安慰姬夏陌的意思。
姬夏陌喉咙发出讽刺的笑声“皇家阴诡凶险,新皇登基哪个不是脚下踩着尸骸。凤凌琛性情温润不善筹谋,平常就喜舞文弄墨,若论心狠估摸凤宇飞都强过他。”
“你可要依附党派。”楼寅问。
“我无意纠缠夺嫡其中,谁能坐上皇位都与我无关。”姬夏陌表情淡漠薄情。
“哥哥。”姬依葵拎着灯笼站在窗外给姬夏陌看。
姬夏陌笑容温和的看着姬依葵“真好看。”
“我在廊前挂上,这样夜里梅苑就不黑了。”姬依葵笑容甜美。
“雪中寒冷仔细别冻着。”姬夏陌将碟中的糕点递给姬依葵,姬依葵捏块糕点吃着,笑着摇头。
“公子。”青木进来行礼,然后取出信笺递给姬夏陌。“有公子的信送来。”
接住青木递来的信笺,姬夏陌挥手让青木离开。密封的信笺上笔迹锐利,字尾带有隐藏的杀戮之气。‘姬夏陌亲启’
“这是褚灵幽的字迹。”姬夏陌面露讶异。
三年前褚灵幽曾来过信,求助姬夏陌寻找失踪的房蔺君。姬夏陌画了追踪符箓赠予褚灵幽,眨眼三年过去,不知褚灵幽此次来信是为何。
姬夏陌疑惑的打开信笺,看着褚灵幽的信里所提,表情从惊讶逐渐变成笑意。
许久没见姬夏陌真实笑容,楼寅走到姬夏陌身旁问道“信中说了什么。”
“褚灵幽江湖追妻,有情人终成眷属。”姬夏陌笑着将信收起。“新年后褚灵幽会带房蔺君来皇城探望我。”
“如此很好。”褚灵幽与房蔺君是姬夏陌的好友,他们来皇城应该能对姬夏陌的病情有益。
江湖名榜排行后,江湖重整再无金甲榜。无忧谷房乐阁江湖除名,离九门司傅镜伤势虽愈,心境却不如从前,像是突然衰老许多,离九门现如今是司玥掌权。
褚灵幽手段狠厉,短短时间便扩大势力掌控江湖,如今江湖统一,整个江湖被褚灵幽牢牢攥在掌心,江湖人都以褚灵幽马首是瞻。
虽知褚灵幽藏拙,却不知竟这般韬光养晦。褚灵幽的狠辣决断让姬夏陌惊愕,就像饿狼突然脱掉羊皮,露出凶残的獠牙。
即使褚灵幽奸诈欺骗,但姬夏陌也无意报复。褚灵幽已掌控江湖势力庞大,而且曾经相交时褚灵幽虽装疯卖傻,但姬夏陌知道褚灵幽是真心实意拿自己当兄弟的。
每人都有谎言秘密,他更是时常诓骗别人,褚灵幽的隐瞒他虽有些生气,却也不至于跟褚灵幽分道扬镳。
只许官兵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姬夏陌并不觉得自己很特殊,朋友相处兄弟相交,没有谁优越于谁。
姬夏陌凝望着窗外出神,沉默中突然道“你知道殷栗在哪吗?”
楼寅微怔,姬夏陌的询问让他有些无措。离九门墨荼袭击事后,姬夏陌从未再提及过殷栗,楼寅不知姬夏陌是否怨恨殷栗隐瞒墨荼的存在,但既然此事是姬夏陌的禁忌,楼寅也无意去问。
“我重伤醒来后,殷栗跟我的契约便断了。”姬夏陌表情平淡,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应是强制断契。”楼寅注意着姬夏陌的表情,漠声答复道。
“有什么后果。”
“殷栗身体重创,再次恢复虚无灵体。”楼寅收回视线表情冷淡。“是她咎由自取,无需再想。”
殷栗明知墨荼意在靳无极,却仍刻意隐瞒。要说怨姬夏陌是有的,如果殷栗能坦诚相告,或许他跟靳无极也不会生离别。
他看待殷栗为挚友,殷栗却伤他最深。可是细想也是,墨荼是她成魅的执念,而自己与殷栗相识不过半年,对殷栗的选择理智上是理解的,可情感上却无法原谅。
根据那日殷栗与墨荼谈话,姬夏陌已能猜出些缘由。墨荼与殷栗曾经是夫妻,可墨荼负她,殷栗失去腹中胎儿,最后含恨而终。
但墨荼对殷栗模糊的感情,殷栗对墨荼千年的执念,想必这其中另有隐情。
淡雅清静的梅苑被姬依葵装饰后,满园花灯绸缎像是俗套的喜房。姬依葵带着奴婢离开后,青木询问姬夏陌的意见,可要将梅苑恢复原状,姬夏陌让青木将绸缎去了,灯笼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