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敬居然这么有人性了?这位不是孙媳妇死了,都懒得回来看一眼的么。
怎么贾赦病了,他居然跑来了,这是因为贾赦和他的感情不一样,还是因为他不打算飞升了,所以肯回家沾染红尘了。
“敬老爷……”邢夫人本想说几句客套话,可一想到贾赦病得快断气,凤姐儿和贾琏素来眼里没她,她又没生养个一男半女,倘或贾赦一去,她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忍不住侧过脸去呜呜呜哭了起来。
贾母看了贾珍一眼,贾珍忙上前道:“老爷,您这是……”
“丹成欲解苍生厄。我正为贾赦之厄而来。”贾敬淡然道,一派仙风道骨的高人做派。
贾珍只当贾敬又被什么人给糊弄了,以为得了道了,所以过来一展身手。
一时欲哭无泪,贾珍既想劝他老子别闹了,但又没哪个胆子,只得看向贾母,用表情表明他的无辜。
贾母看了贾珍一眼,心中所想和贾珍一样,但要让贾母驳了贾敬的面子,指责贾敬,贾母是不可能这么做的。
说白了,贾母这等富贵老人,安享荣华了,也就不愿操心了,连木石前盟这样儿,她最疼爱孙子外孙女的姻缘之事,她都不愿明白说出自己的意思,何况贾赦这个素来不得她喜欢的大儿子。
尽管心里觉得糟糕透了,贾母却问着邢夫人道:“老大家的,你怎么看?”
“我?”邢夫人抽泣了一声,寻思了一下,朝着贾母道:“老太太也知道,老爷已然是不中用了,大夫瞧了也不见效,我想着,不如就让敬老爷试试,全当……”
话没说完,便又哭哭啼啼起来。贾母听了这话,也如摘心挖肝一般,痛不欲生,长叹一声,对着贾敬面色悲剧道:“那就有劳敬老爷了。”
贾敬脸色平静无比,说道:“好说。不过我还有一言在先。”
贾珍听着他老子这话,心里就是一咯噔,不好,他老子又要惹祸了,忙上前道:“老爷有什么话,先看过大老爷再说。这人命关天,等不得。”
贾敬大袖一挥,一袖子将贾珍扇了个踉跄,淡然道:“不急,等说定再去也不迟。”
贾母听得这话,知道贾敬的主意不能更改了,隐约生出不妙的预感,便强压着怒气,笑道:“不知敬老爷有什么话?就是治不好赦儿,那也是他命里合该如此。”
贾敬仿佛从没听出贾母的讥讽之意,面色不改:“非也,解贾赦之厄容易,但我欲借此向老太太求一事。”
“什么事?”邢夫人擦了擦眼泪,也不看贾母,忙答应道:“只要能办到的,我们一定照办。”
贾敬淡淡一笑:“我那苍生观初建,因梦见神明语,须得几个有慧根的文道种子,以为门人。我观宝玉生来不凡,必为真种子也,老太太不如就将他舍了我罢。”
众人大惊,王夫人本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正看着贾敬和邢夫人的笑话,谁知却骤然听说贾敬要度宝玉出家,一时五内俱焚,心痛不已。
贾母于诸位孙子孙女中,所疼莫过于宝玉,一听这话,不免拒绝道:“敬老爷若要什么人,尽管几千一万的上外买去,我这里有钱,就是宝玉不成。你弟妹年近四十才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宝玉生下来又是病又是灾的,好不容易才长到如今,还是个小孩子呢,哪能跟了你去。”
王夫人听见贾母此言,心中稍安,却不料贾政念及与贾赦的兄弟之情,出来说道:“宝玉不过一顽童,若能救兄长,我情愿舍之。”
“老爷。”王夫人如蒙五雷轰顶,顿时哭喊道:“你念着大老爷,我何尝不知道,但我如今五十多岁的人,只这么一个儿子,你权且看在我们夫妻多年的情分上……”
贾政勃然变色:“无知妇人。”
邢夫人见状,不由得看了贾母一眼,哭道:“老太太……”
贾母也心烦意乱的了不得,将脸别到一边儿,佯作没听见。
贾珍眼见这屋里这情形,也觉过意不去,偷偷给尤氏使个眼色。
尤氏会了意,她也知此刻出头里外不是人,但又不敢违贾珍的意思,于是干笑了一声,有感而发道:“如今病得是大老爷,大老爷又不是没儿子,怎么老爷就看上宝玉了。”
贾敬扫视诸人一眼,叹了口气:“也罢,你们既然舍不得宝玉,足见是他无缘无福……”
王夫人大松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