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这样的事儿?”邢夫人惊叹不已。
赵嬷嬷笑道:“要不人怎么说,神佛有灵呢。”
凤姐儿端起茶来,品了一口,说笑道:“怎得这神灵模样竟是这般古怪?可见不是什么正神。”
赵嬷嬷听了,就是一笑:“神佛可谤不得,要下地狱的。奶奶说模样儿古怪,怎么就忘了庙里的菩萨,也有不慈眉善目的。”
凤姐儿一听这谤佛下地狱的话,就仰起脸来轻蔑一笑,啐道:“奶妈是知道我的,我素来不信什么阴司地狱报应的。凭是什么神啊佛啊到了跟前,我也不惧。”
赵嬷嬷笑了一声,夸道:“奶奶好胆魄。这人心正胆壮,自然神佛庇佑。”
邢夫人则看了凤姐儿一眼,轻责道:“你这孩子人年轻,难免乱说话。宝玉那块玉就来得极稀罕,说不得哪天真有神佛上门来呢?”
邢夫人这话里满含深意,凤姐儿却仿佛丝毫没听出来,大笑道:“哪敢情倒好。咱们在家等着,正好讨些长生不老药来吃吃,也尝尝那是什么味儿。”
邢夫人微微一笑,又向着赵嬷嬷说道;“凤姐儿的话虽然不大恭敬,不过有点儿倒没说错。往日我在家时,也曾听大人们讲过去后土祠拜地母娘娘的事儿,恍惚记得娘娘并不是这么个模样?”
赵嬷嬷笑道:“说来也就奇在这里。这后土娘娘在庙里的塑像是什么样儿。那是慈眉善目,再端庄肃穆不过了。要说梦里见着娘娘,也该是这样儿。可是他们家老太太梦见却是另一个模样,而且梦里一见,仿佛开了灵窍,天生就知道这就是后土娘娘,再不是假的。而且不独独是瑞大爷家的老太太梦见是这样。他们家老太太事后去问别人,但凡诚心拜娘娘,梦见过娘娘显圣的,都说梦里的娘娘和瑞大爷家老太太说的相似,不像庙里的样子,只是不敢往外讲,怕人家说他们毁谤神佛。”
“这么说,这后土娘娘是真的极灵验。”邢夫人见赵嬷嬷这般说,又笑了笑,说道:“至于样子不相似,孙猴子尚有七十二变,娘娘这样的正神,有几个化身,倒是寻常。不过,既然娘娘显灵,又有这缘故,这些人怎么不凑几个钱,为娘娘重塑个像,日后还愿上香也有去处。”
赵嬷嬷忙奉承了一句:“到底太太有见识。我们这些老婆子,就想不到这里。若说还愿上香,还有一桩怪事呢,有人听说这后土娘娘这般灵验,便往那庙里去拜,偏是不见娘娘显灵,气得了不得。后来人家才告诉他,娘娘和佛道有仇,是不需什么香火供奉的,要拜娘娘只需一盏灯五色土,在灯前默颂一段经文。也不知真假,反正我听着极悬乎。所以有人说怕修了庙,触怒了娘娘,娘娘就不显灵了。”
你全家才和佛道有仇。
贾琮哭笑不得,他只是借用了一点点洪荒流的内容而已啊。
五色土纯粹是致敬红楼开篇补天的女娲娘娘,至于明灯,那是心灯的典故,为什么这些人要当真呢。
贾琮听着耳边这些话,突然体会到了原著中贾宝玉深恨俗人不知缘故,混供神混盖庙的心态。
听见个神,就盖起庙来供着,也不知那神是何人,因听些野史小说,就信真了。
虽然贾宝玉批的是水仙庙里供着的洛神,那是曹子建的谎话,但这话说得,贾琮是深以为然啊。
而贾琮郁闷的却不只如此,要知道他在那本大罗天里,可不单单写了一个后土啊,和后土同等级的配角,不管西方东方的,他屈指一算,至少有好几十个。
要是全都被人修庙供起来,那画面真心太美,美到让他很想仰头长叹,这位面迟早要药丸啊。
至于后土是不是真的显了灵,贾琮表示,穿越这种事都有了,太虚幻境的警幻仙子都引过宝玉上天了,神仙都下凡来兼职人贩子了,唯心主义之下,什么都有可能。
何况贾瑞那病的正确治疗方法,按原著所写,原本就是观红颜为枯骨,很有点白骨观的意味。
也许贾琮是听了他祖母描述的后土模样,脑补过度,把自己吓着了,一分心,从意淫凤姐儿的魔障里挣脱了出来,这病好了些,也是很正常的。
虽然是如此安慰自己,但贾琮从邢夫人这里吃了饭回去,便去瞧了瞧贾环,顺口托贾环问赵国基帮他寻了些五色土来。
到了晚上,月隐星淡,乌云重重,贾琮独自一人在屋里,搬了个小桌子,摆上五色土,和明灯。
跪在地上将他写那段半文不白的颂词念了一遍,真心诚意的拜了一拜后土娘娘:
如果真的灵验,请一定让他穿回去。
然后,平静地上床睡觉去了。
昏昏沉沉中,贾琮恍惚又似乎回到了前世,到了一个满是西方建筑的地方,人流涌动,簇拥在教堂前。
钟声响起,唱诗班的儿童用童稚的声音唱起了圣诗,圣洁无比,信徒们双手交握在胸前,默默祷告。
突然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剧烈的爆炸声随之响起,血色染满了地面,暗红的血流淌出道道溪流。
“上帝啊,救救她,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