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洗手,雪雁忽然进来道:“上回姑娘叫打探为何有人为难宝玉,已有了眉目。”
黛玉忙问是怎么一回事,雪雁愤愤不平地道:“还不是那个贾雨村,若不是他做过姑娘一年的西席,我也跟他识得几个字,真该骂他几句。就是他在背地里调唆那些公子哥儿。”
黛玉一呆,猛地想起梅家退掉宝琴的亲事,转头求聘贾雨村和娇杏之女,按理说贾雨村不该答应才是,谁知两家竟亲厚异常,低头沉吟,片刻后抬头道:“我知道了,料想是恨大舅舅在朝会上揭了他的短处,所以等风声过了,自己又平安无事,就来报仇雪恨。”
倘或她没有猜错的话,贾雨村也有一段难解的心事,以至于得志后十分猖狂,丝毫不顾及名声体面,一时不好对付贾赦,便盯上了宝玉。
细想和贾雨村来往的人家,傅家可不就在其中。
雪雁道:“牛方也是这么说。那贾雨村做了那么些事情叫人恶心,怎么天上就不下一道雷来劈了他?偏由他为非作歹。”
黛玉叹道:“殊不知世上有一句话叫作‘祸害遗千年’。”
她们主仆在说贾雨村,朝会散后,长泰帝亦与卫若兰提起,问道:“老大倒是把贾化护得紧,不但替贾化抹平了旧日犯的事,还答应贾化的恳求,吩咐吴家和贾化一起保本,升了贾化亲家的职务,朕竟不知贾化有何能为值得老大如此。”
对于满朝文武,长泰帝自有生杀予夺之权,但五品以下许多官员都由吏部考察,很有些官员的升降不必经由长泰帝亲管。
卫若兰道:“微臣不知明孝郡王心中所想。”
他真的想不通明孝郡王在想什么,有一事没一事的,所用之人皆不如明悌郡王拉拢的那些,唯一位高权重的便是其岳父黎塘,九省统制亦是要紧职缺,只是不及京营掌管京城安危。
长泰帝冷冷一笑,道:“不过是想着朕身下这把龙椅罢了。”
卫若兰听了,垂首不语。
世人都知明孝郡王和下面的明悌郡王等人争斗得厉害,各自在朝堂上你陷害我的人,我弹劾你的人,恨不得剪除对方的羽翼,然这些却不是他能说的。
过一时,卫若兰问道:“陛下既知贾化所做之事,几时将之处置了?这样的人放在朝堂里,近来虽无大恶,但是太过恶心,且像薛蟠之案、石呆子之案这样的,贾化在任时做了不下三四十件,再留他下去,又有人遭难。”
长泰帝呷了一口茶,放下茶碗,道:“去了一个贾化,来的未必不是贾化一流,朕的心腹都有变节的,何况别人?在朕跟前挂了号,料想那贾化一时半会不敢再做此等事情,先放着,横竖他身上罪名极多,朕什么时候容不下了,什么时候就重重惩处。那个门子和石呆子,你命人好生看管,其他苦主朕也命人一一寻到,各有安置。”
卫若兰略有不解,似贾雨村这样人物本就该早早地料理了才好,何以暂且留他?虽有满腹疑窦,但卫若兰向来不深究长泰帝的打算,故而没有开口询问。
不久,就听说贾雨村替明孝郡王笼络住了傅全和傅试父子,梅家也投效明孝郡王。
卫若兰恍然大悟,贾雨村前些年对王子腾和贾政等鞍前马后地附和,借着王子腾和贾政两家的势很是结交了好些人家,其势不小,怪道明孝郡王如此倚重他。
这段时日贾雨村也想整倒贾家,谁知得到卫若兰和黛玉送去的消息后,贾赦一房除了应酬交际外,贾赦父子和宝玉三个人就效仿闺阁里的女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个在家含饴弄孙,一个在家研读律例,一个在家调脂弄粉,都不觉烦闷,以至于贾雨村无从下手。
其实宝玉最容易受欺负,因为他的身边只有两三个小厮,不像贾赦和贾琏父子出门依然像从前那样前呼后拥,贾雨村调唆出面的那些公子哥儿都不敢十分针对。
谁都知道贾赦一房是受宁国府和二房的牵连,没到永无翻身之地的地步。
也是因此,近来颇有几户人家露出求娶惜春之意。
作为黛玉嫡亲的表妹,惜春和黛玉平素来往亲密,各家都看在眼里,谁不想借惜春和卫家交好?暗中都笑话张家不知好歹,不看卫家带来的好处就退了惜春的亲事,如今娶来的儿媳妇远不如惜春。同时,他们也对凤姐给惜春挑选亲事不看高门的想法十分赞叹,而且惜春是荣国公嫡亲的孙女,出身上无可挑剔,嫁妆和现今的身份只是小事。
乍见惜春到了这样的年纪依旧炙手可热,凤姐大喜过望,但她心思精明,冷静过后,眼见来提亲的不是明孝郡王得用的人,就是明悌郡王信任的人,两家王妃竟都亲自做媒,如何敢轻易答应?就是惜春自己也不同意这些心怀叵测之人,只想清清静静地过日子。
可是,谁都明白娶了惜春便和卫家是亲戚,谁都不想放弃,明孝郡王一派和明悌郡王一派针锋相对,连媒婆偶在贾家巧遇都要拌嘴。
凤姐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