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洲仙皇行宫。
敖骨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入了大殿。
仙娥小心翼翼奉上了茶点,他大咧咧地品茶吃点心。
“仙皇不在,太极天尊在吧?请太极天尊出来一见。”
太极天尊原在疗伤,好了大半,但光闭关疗伤不成,也要出来用饭吃仙丹。太极天尊是一个白胡子白发老者,看上去五六十岁,其实年岁比仙皇还要小几万岁髹。
他步步行来,看着大殿上佯若无事,该吃的吃,该喝则喝的敖骨,举止洒脱,行事干练,全然不担心他自己的安危。太极天尊道:“魔皇好胆识,就不怕我们在茶点里下毒!”
敖骨勾唇笑道:“仙皇过了天尊十成修为,甚至闯过了通天塔三十三层十关,却未能飞升前往天外天,着实令人意味。他布下倾天策,不就是要破了这天,想知道上元仙界的天上又是何番光景?不就是想寻到答案。蠹”
太极天尊先是一愣,当即哈哈大笑。
敖骨道:“你知道他的真实用意,玄黄天尊也知道,甚至于上任魔皇也知道,你们联手布下此局。现在这天破了,泄漏出去的却是天地仙元力,还有下界冲天的怨气直达上元仙界,并没有如愿等来你们所期盼的一切。如下界仙界天破,就可以飞升中元仙界;中元仙界冲破天之屏障,便打开了通往上元仙界之途,是不是让他倍感失望。”
外头,传来了玄黄天尊的笑声。
他们只以为做到天衣无缝,可敖骨还是窥破了他们的局。
敖骨笑道:“你们在这里补天,却封不住下界的冲天怨气,补了一回又一回,都被下界的怨气所冲破,这一场天地大劫,人人都说是我狂默所为,殊不知,却是你们引来的,硬生生让我承了骂名。叫仙皇出来,孤是来讨被他天道吞食的魔、妖二域。”
太极天尊微微含笑,眼里掠地一丝算计。
玄黄天尊道:“你来晚了一步,仙皇携着天道自天洞去了天外天。”
敖骨问:“上任魔皇也去了?”
“正是。”
敖骨勾唇一笑,“他们离开,没道理带走魔、妖二域。”
“魔皇神通广大,能猜到魔妖二域的消息与仙皇有关,难道你就猜不出现在的魔妖二域在何处?”
敖骨微眯着双眼,“你是说他们并没有带走魔妖二域?”
二人再不言语,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敖骨。
敖骨面露沉思,没带走那就还在原处,可原来的古魔、古妖二域已经变成了海洋。
如果仙皇跨过天尊十成修为却未能飞升前往天外天,那么魔皇亦有可能还留在上元仙界。
天地奥妙无穷!
下、中、上三层仙界,那上元仙界之上是不是又是另一方世界?
敖骨出了仙皇行宫,“仙皇如此谋划,未免太过狠辣,此翻天地大劫,生灵死伤亿万。”
“不过下界蝼蚁尔。”
“对于我们头顶神人而言,你亦是下界蝼蚁。下界生灵虽是蝼蚁,却也是生灵。”
为神者,就当高高在上,可以漠视一切性命?
敖骨翩然出了行宫,在太极洲的中央,怨气化成的气柱直冲云霄,仙元力卷入怨气,那无数怨气就如同一个旋涡不消不散,在那儿来回打转,却见一股阴煞之气送回,而上元仙界的天火、天河随着那阴煞之灵再入中元仙界、元仙界……
在破天处,灵妘化出蛇尾本相,正在炼石补天,那用天火炼制的灵石与彩泥却怎么也补不了天。
在上元仙界那破洞地面上,几名仙人正在忙碌地和着彩泥,想用彩泥将天修补起来,站在洞口,能看到中元仙界也同样破了个大洞,在洞的周围站着几十名身着龙袍的玉帝,正愁眉凝思如何修补。
依稀之间,敖骨似看到了其中一人竟是敖容。
正思忖着要不要下界一行,只见不远处行来一片火霞,近了,方才瞧见是火莲坐骑,空桑雪下了火莲,仰头望天。
灵妘气恼地道:“补不了,还是补不了,妹妹,这可如何是好,我已经想了好多法子,可还是补不好。”
“姐姐歇会儿,让我试试可好。”
竹无命轻呼一声“雪”,满是怜惜地道:“雪,你重伤未愈,这……”
“不碍事,且让我试试,你帮我炼制补天灵石。”
敖骨奔了过来,站在天火畔,“让他炼制补天灵石,不如由孤代劳。”
空桑雪抛出几块补天灵石,微阖双眸,化出自己的本相,一只生有两对蝶翼的人身,双腿竟化成了蝴蝶的样子,飞上空中的破洞,祭出最后一次吐出的金丝,这是金丝质地最好,通过炼制后,在破洞处织成了一张天网,又用补天灵石作星辰钉。
灵妘立在一侧,看着天空忙碌的空桑雪,她的身后闪烁着七彩的光芒,每布一颗星辰钉,立时化作一颗星辰。
身为女娲的女儿,未能补天,而空桑雪竟能做得轻车熟路,那结下的天蚕金网,在空中化闪耀着层层光芒。
时间在一天天过去,空桑雪在伤后补天已经补了半年了。
空桑雪突地忆起了一副对联:“天作棋盘,星为子,谁人敢下?”
竹无心答道:“地为琵琶,路为弦,何人能弹?”
她回眸一笑,百媚横生,令天地失色。
灵妘道:“妹妹歇会吧,要不下来吃些东西。”
空桑雪摇了摇头,“补天未完成前不能休憩,否则会半途而废,主要位置用星辰,次要位置以仙珠和寻常灵石代替,快炼仙珠、灵石。”
灵妘、竹无心、敖骨,最后连玄黄、太极二位天尊也来帮忙,但在补天上,他们帮不了忙,敖骨、灵妘帮忙炼制补天灵石,竹无心则在一旁打下手,对于补天,却只能靠空桑雪一人。
当年在苍原大陆补天,她历时三年。
今次在上元仙界补天,她历时五年,不眠不休,原就有伤在身,再因疲劳过度,她的动作变得有些迟缓,待最后一颗星辰石落定,最后泄漏的丝丝天外阴煞气也堵住了。
她舒了口气,整个人从空中落下,像一片花瓣,如一片落叶。
“雪妹妹!”
灵妘快奔几步,然,接住空桑雪的却是赶赴而来的神木秀。
兄妹目光相对,空桑雪粲然一笑,“哥哥,我……许是不成了。”
“你不会有事的。”
“哥哥,我好累,好想睡一觉。”
她感觉到自己的无力,这种无力如此熟悉,就像是当年冬仙境大劫,她化为虚无,那样已经虚无的肉身,神木秀如何从天地间寻觅到的,六成神木秀的神血、六成银娥神妃的神血,折损了神木秀大半的修为……
但这话,她不想说。
神木秀看着面前几近透明的人儿,心下揪得紧紧的,“雪儿不会有事,哥哥不许。”
“哥哥是这天地间最好的哥哥,灵姐姐是最疼我的姐姐。无数万年,我以为自己被亲人所弃,原来不是,你们一直都在关心着我,对不起,我不该怨恨你们。有你们我很幸福!”
灵妘知道负伤的空桑雪坚持补天,从她将天网堵住天上漏洞的那刻,就不能停下来,只要她停下来,那刚织好的天网许不小心就会掉下,一切都会前功尽弃。补天不仅要用体力,还在承受天地间涌来的煞气、怨气,那每一缕气击在身上,都似在人身划出一道深痕。
空桑雪的眸光看着天空,天罗淹没,天地间出现了缕缕云霞。
他们可曾知晓,那血色的云霞是她的血,她的肉身早已伤痕累累,纵横交织,旧伤未癒再添新伤。
而那敖骨炼制的仙衣,到底没能护住她的周全。
天补好了。
大地,也被玄黄、太极二位天尊修补好。
“无心……”
她轻呼一唤。
竹无心奔近:“雪,我在,你别说话,我们带你回空桑国。”
“无心,你愿意等我吗?”
竹无心肯定地点头。
“千年、万年、无数年,终有一天,我会回来找你,那时候,你娶我作你的妻可好?只是,有时候你略有些沉闷,可不可以在我回来前,你变得有趣一些,人生漫长,若你只是这等无趣,我一定会闷的。”
灵妘含着泪,她知道,空桑雪所有的生机已失,人已透明,这是消散于天地的缘故。
这一场重伤,这一回竭心劳力,费尽了她体内所有的神元力,一点不剩,也至于她体内的生界此刻都能被他们窥晓得仔细分明,就连两只天道都更显疲惫。
“灵姐姐,帮我一个忙,请给我体内万千生灵一个存活的机会,帮我安顿好他们的去处。”
她拼尽了最后的力气,将两只天道与两个生界用双手捧着,一到外面,它们便开始逐渐长大。
灵妘接至手中,心里无数次地默念:“母亲,这原是我的责任,却落在了雪儿妹妹身上。这一次,女儿央求你,你救雪妹妹一次,上一回,神木秀重凝了她的肉身,这一次,我们却无能为力。”
一个消耗掉所有元力的大神,一滴不剩的生机,这是他们都无力挽回的,即便是神木秀也做不到。
神木秀此刻正将自己体内的生机源源不断地输入空桑雪的身体,可她的身体就像虚无,出去了,化成一条生机环河,又回到了神木秀的身体。
敖骨惊慌之中,大叫:“雪儿,雪儿!我不许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