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寂静,靠墙的书架堆满了数不尽的竹简,井井有序分类清晰。
书架前,披着大衣的郭嘉捧着竹简翻阅,动作轻柔,眼神平静扫过竹简上的文字,卷起收好放回书架上,再拿起下一卷,如此反复。
自关中返回成都后,郭嘉生活如旧,既没有大发雷霆,也没有唉声叹气,每曰大多时间都待在书房中翻阅书籍。
这书架上的竹简,他其实早已看过,在这个娱乐生活匮乏的年代里,郭嘉不喜欢出外打猎,又不留恋青楼勾栏,听歌赏舞有自家几位天仙似的妻妾即兴表演就足够了。
从关中撤军的郭嘉难道没有任何情绪吗?
不,他有。
他猜得到是曹艹或袁绍背后谋划了南部作乱,而曹艹的可能姓是九分,袁绍只有一分。
他对曹艹没有怨,对孟获,高定,雍闿等人也没有怨恨。
返回成都安排好对南部作乱的军事部署后,郭嘉便开始了自我反省,回顾这些年他的战略计划,权衡其中利弊。
如果不是他自身给了敌人可趁之机,又怎么会在那么关键的时刻发生了惊变?
兵法韬略的书,他看过不少,深入研究的也不少,而现在他手上捧着的,是他以往最喜欢的一本。
《阴符经》!
这部书籍在兵法上的侧重点,是讲究用兵暗合天时。
“天地,万物之盗。万物,人之盗。人,万物之盗。三盗既宜,三才既安。故曰:“食其时,百骸埋。动其机,万化安。”人知其神而神,不知不神而所以神也。曰月有数,大小有定。圣功生焉,神明出焉。其盗机也,天下莫能见,莫能知。君子得之固穷,小人得之轻命。”
郭嘉悠悠一叹,缓缓合上竹简,放回了书架上。
没有再继续翻阅其他书籍,郭嘉面对着书架怔怔出神。
他能预料天下大势的走向,这个天下没有人比他更加知道何时会出现天赐良机,何时又会发生惊变。
但是仅凭这样的就可以逐鹿天下吗?
以前,郭嘉认为可以。
现在,他笑自己无知。
南部作乱就是最好的例证,究其原因,是郭嘉自己疏忽了,同时也急功近利了。
官渡之前去平南部,则肯定赶不上官渡之战。
之前几乎没有将南部纳入天下棋局之中,郭嘉现在想来,是他错了,但凡是天下江山十三部州的一份子,便有着影响天下的能量与因素。
“奇正相合,以正合,以奇胜。”
郭嘉昂起头轻声喃喃自语。
以往太追求“奇胜”,他反倒轻视了“正合”,西北留下韩遂马腾,建水师假意震慑刘表,对南部的忽略,这都是他想要用来作为手段迷惑敌人用的。
也许,在实力不济的时候,在面对敌强我弱的态势时,奇谋制胜往往会起到关键作用。
可今天以郭嘉的属地与实力,他如果还追求玩这种虚虚假假的计谋,反而落了下乘。
天下有谁敢来伐郭嘉?
败逃回河北一病不起的袁绍不敢!
打赢了官渡之战同样元气大伤的曹艹不敢!
委曲求全的刘表不敢!
急于稳定内部坐稳主位的孙权更不敢!
既然没有人敢来打郭嘉,郭嘉又何必玩虚的呢?
吞南部,并西北,光明正大扫清关西所有势力,郭嘉不需要再掩藏实力,不需要再刻意地麻痹敌人。
一统关西后,郭嘉就将取代袁绍成为天下最瞩目的诸侯。
袁绍势大,无人敢伐。
郭嘉取代袁绍,他也想看一看,天下谁敢来挑衅他。
书房的大门是开着的,阳光从外射入,郭嘉背对房门却能感觉到光线受到阻隔,回头望去,隐约看到一个人头从门外边缩了回去。
笑意淡淡地盯着门口,过了一阵,果然有人从外伸着脑袋朝他望来。
“荣儿,你又在玩什么?”
郭嘉哭笑不得,甄荣探着脑袋偷偷望他,被他发现后第一时间是把双眼闭上,这鸵鸟也太可爱了吧。
被郭嘉抓个现行,甄荣扭扭捏捏地走了进来,来到郭嘉身前,面露沮丧和惭愧地低声道:“姐夫,我不是有意打扰你,我只想在门外看一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