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人笑了笑,道:“那便很好。”抬起了头,沉思半晌,道:“按说正道,其实不难;若要心领神会,确是难上加难。修练天工之术,包括人技、兽力和灵元三个部分,你捶打生铁练得自然是兽力,聚的自然是灵元。修练得当,灵元便加强;修练不当,灵元非但不能加强,反而会大伤元气。”鬼方听了蒙面人的话,不由得心痒难搔,迫不及待要聆听一下蒙面人的修炼之法,急道:“晚辈不才,请前辈传授我正确的修练之法!”蒙面人轻轻咳了一下,掩了掩蒙在脸上的黑巾,道:“我说你记,这修练口诀就是:吸气微微,呼气绵绵;循环不绝,周身辗转。以气运力,任意而行;上下贯通,浑然天成。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出神入化,似鬼似魅……”说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当年我仅背这口诀,就用了几个月的时间,要你在短时内就背会,确是有些难为你了。所以,这就要看看你没有学习这套口诀的缘分了。”
鬼方还在一旁屈着手指,全神贯注地记着口诀。隔了半晌,蒙面人问道:“怎么样,能记多少了?背给我听听。”鬼方背道:“吸气微微,呼气绵绵;循环不绝,周身辗转……”一路背诵下去,竟然背了一大半,后面的便记不得了。蒙面人双眉一轩,奇道:“你记性倒不错,真让人匪夷所思!”蒙面人又从头至尾说了一遍,才道:“你再试背一遍。”鬼方早就在全神记忆,当下依言背诵,只错了十来个字。蒙面人纠正了,鬼方第三次再背,竟没再错。蒙面人甚是高兴,喜道:“极好,极好!这口诀足足有九百余字,而且内容不相连贯,饶是鬼方记性特佳,却也不免记得了后面,忘了前面,直花了一个多时辰,经蒙面人一再提点,这才记得一字不差。蒙面人要他从头至尾连背三遍,见他确已全部记住,正色道:“这口诀唤作‘摧兽诀’,是催醒兽力的根本关键,你此刻虽记住了,只是全凭硬记,不明其中道理,日后甚易忘记。从今日起,须得日日念诵。”鬼方应道:“是!”
斗转星移,月向西天,已至三更时分。
蒙面人昂起头,望了望天,道:“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你也赶紧回家吧,莫熬得太晚。”鬼方有些着急,问道:“你明天还会来吗?”蒙面人道:“也许来,也许不来,世上何曾见过绝对不变的事情。”话音刚落,蒙面人倏地跳下问天石,向远方遁去,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鬼方呆呆的望着蒙面人远去的方向,恍目光惚,仿佛一切都还在梦里一样。他不知道上辈子做下了什么样的好事,修下了什么样的缘分,才使得今天这样的好事落在自己的头上。
鬼方和蒙面人相处不到两个小时,虽未曾见得上他的庐山真面目,但依然听得出他大概四五十岁年纪,与自己的父亲相仿。虽然听他所谈论指教的只是修炼口诀,但于他议论风范,不但钦仰敬佩,更是觉得亲近之极,说不出的投机,隐隐然有一股隔辈知己、相见恨晚的交谊,比之沉默寡言的父亲,似乎反而亲切的多。心想:“这蒙面人与我素不相识,却偏偏肯传授我上乘口诀,说是见不得我这笨重方法,可天下之大,怎会寻觅不到一块清静之地!定是见我是一块可造的材料,心中欢喜,又不肯直言相授,怕折了颜面,便找了这么个台阶下了。”他微一沉吟,便想:“鬼方,鬼方!你真是太过于自恋了,不管蒙面人出于何种原因肯授你上乘口诀,但总不会心存坏意,你又何必煞费苦心去怀疑人家的本意呢!这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吗?”又想:“这蒙面人的天工术,定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只可惜他从来没显一下身手,令我大开眼界,比之吴先生,蒙面人的天工术当然又更高一筹了。”
回想蒙面人的一袭黑衣蒙面,鬼方寻思:“他为何要蒙面呢?莫非是怕我认出他,也不对,村里除了吴先生,从未听说有人会有这等高超的天工术。”他叹了口气,缓缓举起铁锤,瞑目凝神,回忆着记在心里的催兽决“吸气微微,呼气绵绵;循环不绝,周身辗转。以气运力,任意而至;上下贯通,浑然天成……”慢慢一股气流自丹田而起,穿过五脏六腑,渗至七经八脉,涌向右臂,霎时气血充沛,大势已成,挥向生铁,“铮铮铮”的捶打声又响了起来,登感现在的每一次捶打都足以让整个回雁峰颤上一颤。
鬼方突然心念一动:“这生铁原是我在天工苑无意中发现的,当下还压着一张便笺,其上书有四句话道: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这莫不是吴先生故意留给我的,然见我修练不得其法,又碍于我曾当面拒绝修练天工术,为免生尴尬,故以一个蒙面人的身份来授我修练天工术的上乘口诀。对,一定是这样的,况听那蒙面人的声音,不难辨出其年龄似乎也与吴先生相仿。既是如此,我也不便揭露他,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鬼方凝神沉思,脸上露出迷惑不定的神情。刚才,他只顾陶醉于上乘的修练口诀,竟忘记去追究一下蒙面人的身份,这时蓦地里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不由的感激之情难以自已。
过了一会儿,鬼方叹了口气,心道:“小虎和墩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这等天工术超群的先生在身边,竟不知珍惜,整天只知偷奸耍滑,抱怨艰难,以致浪费了这大好时光。要是父亲也能送我去天工苑,那该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渐渐的,脸上微笑转成了苦笑,直到后来,连一丝笑意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