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屏同她一道回了西厢,细察远黛的神色,忍不住轻声道:“其实姨娘也是可怜人!”
按说周姨娘也算得凌府的半个主子,文屏这般说她是于礼不合的,但如今远黛已将文屏视作了心腹之人,文屏这话于此时说来,便也成了贴心之辞。
远黛默默片刻,毕竟怅然道:“她是我娘亲,无奈我们却总难真正亲近起来!”她语声极轻,错非文屏此刻正立在她身侧,竟是不能听得清楚。
用过午饭,远黛照常小憩了一番。及至醒来,文屏进来服侍她盥洗时,说起外头之事,原来未时才过,凌昀便已带了妻儿回来。远黛仍是神色淡淡,对此不置一词。
外头的一切忙乱,都与西院全无关系。至少这一日的西院,平静的没有一丝涟漪。
…………
从别院搬回凌府,远黛从前所种的花草大多没有带回,带回来的,一部分又存放到了沅真那里,一时却是有些闲得慌了。颇有些无趣的丢下手中的书卷,远黛长长的叹了口气。
文屏恰捧了茶进来,见她如此,不由一笑:“小姐若喜欢,何妨使花房送些花草来养着!”
冲她展颜一笑,远黛懒懒道:“我在这府里本也待不得多少时日了,又何必来回折腾个没完!只等来日安定下来,再来说这些吧!”
文屏不听这话犹可,一听这话,心中却不由得好一阵翻腾。远黛口中所谓的安定下来,指的自然便是将来到了夫家之后。文屏很清楚,远黛出嫁,陪嫁丫鬟里头必然是少不了她的。若是远黛嫁的好,她将来自是不必说,若是不然,她也落不到好去。
这般一想,文屏也不免心潮涌动,神情怔忡。
她的心思,远黛自不会看不出,但她却也无意对此多说什么,抬手在身侧的小几上轻轻叩了几下后,远黛忽而开口道:“这会儿闲着也是闲着,文屏,你去将我那副围棋取来!”
文屏听声,这才敛了心思,答应着,便自走到一边,正要打开箱笼,细细翻检,那边门帘却是一动,采莲已走了进来:“小姐,十小姐身边的烟柳给您送东西来了!”
远黛蛾眉一挑,便点头道:“请她进来吧!”
烟柳的年纪看着倒与文屏、采莲二人相当,生得容颜清秀、身段袅娜,看那衣饰钗环,显是凌远萱身边得力的丫鬟。一进门来,便朝远黛行了一礼,口中笑道:“请九小姐安!我们小姐使我送些两淮的物事给九小姐与姨太太,东西粗陋,万望九小姐与姨太太莫要嫌弃才好!”她说着,便从身后跟着的小丫头手上,取过匣子来,双手捧着,递了上来。
远黛这才了然,当下示意她起身,又使采莲接了她手中的东西,淡淡笑道:“回去替我多谢你们小姐!”她说着,便又想了想,而后道:“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倒是从前依照古方制的天香汤饼还余了一些,你便带些回去给你们小姐,算是我的回礼!”
她这里说着,那边文屏闻声,已赶忙过去,打开螺钿小桂,取出一只不大不小的广口青瓷小罐,同样双手奉与烟柳。烟柳笑着谢过远黛,接了那小罐,又说了些闲话,才辞了去。
烟柳去后,文屏便过去,将烟柳送来的匣子打开看了一看。里头却搁了一套八色胭脂水粉,一水儿的粉彩蝶恋花带盖小罐,只看着,已觉非同一般。远黛看着,不免笑了笑。
文屏伸手拈起一只小罐,看了看罐底,笑道:“我说这东西怎弄的这般精细,原来竟是两淮闻名的‘缘记’香铺产的,听闻这家铺子的东西好的几可比得上用之物呢!”
不无好笑的扫了一眼那匣子,远黛漫不经心的淡淡道:“收起来吧!”她说着,便又问道:“她们可是从姨娘那里过来的?”这位十小姐既送了东西给她,按理也不会少了周姨娘的。
果不其然,采莲应声道:“正是呢!我原是在姨娘那里的,见烟柳她们还要过来这里,便引着她们来了!”这些日子,她觉出远黛的不快,故而也极少在远黛跟前打转。
远黛便点了头,对凌远萱送的东西,她自是不在意的,但凌远萱在这个时候还能记得周姨娘与她,应该会让周姨娘心中稍稍好多一些。远黛想着,对凌远萱不觉也生出些好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