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颠着小脚赶到西头的大槐树下,掏出小荷包,从货郎担子上取下一根根形态栩栩如生的掐丝糖人,何家的孩子们又是一声热烈的欢呼,前脚赶后脚的围拢上来。扉娘脸上笑意盈盈,逗孩子们开心,是这些时日来她唯一能做的一件事。
何长贵夫妇扛着农具准备出门,扉娘小跑着跟上去。“我去帮帮忙,行不行?”
两人回头,惊讶地看着她不像是说笑的面孔,又一齐望向她裙底一双纤纤春笋尖,同时摇头。
“我多少能做点什么的。”扉娘央求。这些天她是太闲了,只有将自己弄得很忙很累,才不至于太过沉湎过去。
何郑氏勉强点头,返身回屋里拿出一只小篾筐,给扉娘挽在胳膊上。
夫妇俩翻地准备种冬麦,扉娘则在收割过的田壤间搜寻遗下的穗粒。刚刚得了一大匣子金银的何家夫妇为啥还稀罕这几粒麦子呢?扉娘不懂庄稼人对庄稼的感情,路上何郑氏就给她说了个故事。
很古的时候有一对兄弟,平分了家产,一样的田地,遇一年饥馑,哥哥靠凉水塞牙充饥,几日便饿死了,而弟弟靠着土坯墙缝里几粒残麦子,每日一粒往嘴里填,硬是挺了半个月,等到了官府姗姗来迟的舍饭……
这个故事对于扉娘来说,超出了她的想象和承受力,有些荒诞,半真半假。许多故老相传的故事或许都是虚构臆造,意在告诫、约束后人。这故事或许夸张过了头,扉娘有些不信,不过她还是震撼不小。于是她一手提着筐子,弯腰在黄褐色的土壤里仔细地翻寻。
隔壁的田里,何家夫妇扶犁杖翻地,土壤像浪花一样向两边翻起,陌生而清新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扉娘深深吸气:“好奇怪的香”
“香啥?大粪小便汗滴子全在里面,臭着呢”何郑氏笑道。
“没有这些东西,庄稼长不起来呀”扉娘回道。
何郑氏认真地看她一眼,这城里来的千金小姐,委实地讨人喜欢呢
日晌时,扉娘坐在田梗上小歇,打开松散的发髻,以指为梳,慢慢梳理乱发。耳边有马蹄得得和细碎的人语声,循声一望,田边乡道上两个少年一前一后正在行路,前头一个骑着马,晃晃悠悠地走,后边一个缀在马屁股后,朝自己指指点点,口唇张合,不知在说什么。
扉娘慌忙挽好发髻下田去了。
这两名少年大概是一对主仆,后面那个一身青衣小帽,作小厮打扮,此时正兴致勃勃地说道:“小爷你瞧瞧那边,那田埂上坐着梳头的女娃……真真是,日日打从这路上过,今日方见着这美娇娘”
马上少年长衫儒冠,手捏一柄折扇把玩,听自己伴当这么摇头晃脑的一念,朝扉娘那边飞快地一睃,只看见一道娇小玲珑的背影。“走你的道,眼睛看地下,小心跌你个狗啃泥”
小厮意犹未尽:“咱跟着少爷多少年,不说喝了多少墨水汁,墨香是嗅了一肚子的,咱作个诗你听听咋样……田间一枝花,嫩的我想掐……”才念出两句,头上便挨了一记,“什么yin词浪句儿”
小厮不服气地撇嘴:“少爷你做一个来听听?”
少年勒住马,定睛细看田间那道曼妙的身影,此时少女稍稍侧转身子,可以看见那圆润润的一张脸盘儿,毛茸茸一对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