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12月25日。这可能是叶泽森有生以来过得最特殊的一个圣诞节。

没有火鸡，没有圣诞树，没有长筒毛袜子，更没有商家没完没了的大喇叭促销。这栋古怪的房子里面散发的节日味道，比起21世纪的中国上海还有不如。而且最晦气的是，在本应该静谧安详的圣诞节清晨，他居然是被布莱恩那诡异的吊嗓声给弄醒的。

起先只是一段鬼片旁白似的低沉说唱，叫人睡都睡不安生。然后越来越响的吉他伴奏钻到耳朵里面，一阵高低变换的尖叫宛如火箭升空，就好像有人故意炫技似的。

然而这种鬼哭狼嚎显然远远超出了他的审美极限，在它的衬托下，叶泽森甚至觉得死亡金属和工业摇滚都不叫事儿了。

他捂住耳朵，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瞬间懂得了杰瑞所说的“转型”的内涵——布莱恩这货果然在神鬼莫辨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能开启千锤百炼之无我境界了。

洗脸，刷牙，顺便在心里问候了一句某位歌手的全家，叶泽森披上外套，走上楼梯，正好撞上德普从旁边的卧室里推门而出。

“圣诞快乐。”他熟练地挽起一个和气的笑容。

德普神色不自然地扭曲了一下，但终究没有说什么，反而折回房间拿出一份剧本。

“这些东西我连夜读完了，说实话写的很不赖——是的，很棒，甚至足以开创某种潮流，难怪薇诺娜会喜欢你。我不得不承认，你这家伙虽然假惺惺的爱装蒜，但才华的确没得说。”年轻演员坦然看着他，目光清澈得像没有杂质的矿泉水。

“谢谢夸奖，”叶泽森接过剧本，顺口礼貌了一句，“你也一样，我很欣赏你的演技。”

“你就扯淡吧你。”德普扯开一丝笑容，或许是因为五官太阴柔的缘故，他的微笑通常不给人以阳光开朗的感觉，反而带着点挥之不去的冷意，“说实话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从那些脑残剧里看出我的演技的？就算是恭维，也拜托走点心好吗？”

“我没在恭维你，我也没你想象的那么虚伪。”

叶泽森说完这句话，才想起现在的德普似乎并没有任何代表作，他推算了一下时间，立刻补救道:“你的下一部电影叫‘剪刀手爱德华’是吗？这个很考验演技的角色，相信你能成功。”

德普瞪大了眼睛，似乎很惊讶于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良久，他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拿不拿得到这个角色还难说呢。虽然我尽了全力，但制片方似乎更青睐那个叫小罗伯特·唐尼的演员，毕竟他是个星二代，而我什么背景都没有。”

“别沮丧，我还是更看好你。”叶泽森鼓励地在他肩头拍了一下。

“理由呢？”

“我觉得你长的比他帅。”

德普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这回你总算说对了！”

他这种坦荡率直的脾气颇为对叶泽森的胃口，两人虽然远远达不到称兄道弟的程度，但先前剑拔弩张的气氛却一扫而光。

他们一边聊着电影一边走下台阶，楼下大厅里的靡靡之音早就停止了，杰瑞坐在餐桌旁，布莱恩不断地把食物从冰箱里拿出来，放进微波炉转一转——看来那些黑乎乎的东西就是他们今天的早餐了。

——但这还不是最令人感到纳闷的，毕竟布莱恩这个神经病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稀奇。最诡异的无疑是客厅里的餐桌，这条桌子比起西方人常用的长条餐桌足足短了一半，四四方方的，呈现出渗人的绿色。

四个人围着桌子坐下，默默地用完早餐。期间叶泽森一直觉得不对劲，等把餐具一撤走，他终于明白违和感究竟出现在哪里。

这副场景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熟悉了: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搓麻气息，连三缺一都不再是问题了，万事俱备，只欠一副麻将牌……

——确定这是圣诞节而不是中国年吗喂！是不是还要放上一曲《恭喜发财》助兴啊！！

他迟疑地看着布莱恩，对方似乎在从桌子底下掏什么东西。叶泽森突然有一种捂住眼睛的冲动，生怕对方掏出来是一把麻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