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继续。”曲嬷嬷只言四字,便撂下绣布,宣众人散了。
林夕落对这些讥笑嘲讽无半点儿恼意,收拢好物件没有留此用饭,带着春桃离开绣坊。
“九姑娘,得用午饭,您这是去哪儿?”春桃焦急跟着,早饭未用,中饭也省了,这怎么行?
林夕落脚步不停,“下晌是行书,这会儿先去将罚字交上。”
“您用了中饭再去又不迟,老爷和夫人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担心您。”春桃嘴皮子不停的唠叨:“您是没瞧见早上您带着少爷离开时老爷和夫人的模样,您昨儿也不过是气话,难道还当真不成?老爷脾气好,又疼您,与老爷服个软不就成了!”
“三日不用,绝不失言,说到做到,怎能儿戏?”林夕落说到此,脚步行的更快,春桃没了辙,只得快步跟上。
林竖贤此时正与林天诩一同用饭,还拍拍一旁厚叠纸张,这是他自罚的字,“本是早应交你,用过饭后便看看吧,挨张挨页的看。”
林天诩小脑袋瓜都不敢抬,只觉得这饭实在难咽,先生的罚字给他一个学生看?这……这不是乱了规矩了?
林竖贤反倒一笑,径自用着饭,速度很快却吃相斯文,林天诩只瞪眼偷瞧着,偶尔吧嗒一声嘴也连忙停住,闭嘴咀嚼。
此时一小厮进来,回禀道:“先生,九姑娘在外求见。”
“大姐!”林天诩惊喜之余忘记口中饭粒未咽,索性喷了一桌……
林竖贤看着沾在手上的饭粒,再见林天诩胆怯的目光,只得叹气,取了薄巾将污物掸去,“何事?”
“来送罚字。”小厮道。
林竖贤仔细思忖,自言道:“这才半个月……”
“先生,大姐的罚字已经写完了,学生亲自数过,一笔不少。”林天诩连忙擦嘴插言,林竖贤倒有惊诧,“此举正好,你瞧先生的,先生瞧她的,但凡有一笔不正,可莫怪先生不应。”
林天诩嬉笑的站起身,虽未多言,但那副胸有成竹之态让林竖贤也更为吃惊,收拢好族学衣帽,便出了饭堂,林天诩壮了胆子跟着,他虽年仅六岁,可从握笔开始便与林夕落一同行字书写,如今林夕落字迹之变让林天诩着实惊讶更是羡慕,他很想看看先生如何评判大姐的字。
林竖贤与林天诩到了族学正屋,林夕落等候在此,行礼、交字,其间未有半句。
看着铺平桌子的厚叠纸张,林竖贤目光一扫便皱了眉,随即一页一页的看、挨页挨页的翻,再见横五竖十的横、竖、撇、捺,他的心底着实惊讶,可脸上未露半许,出言道:“字迹尚可,足见用了心,可这数量可够?”
“先生可数,但缺一笔,愿再罚万遍。”林夕落瞧着他脸上遮掩的复杂神色只是抿了抿嘴,林竖贤沉默半晌,言道:“行草隶楷全都用上,此等心计着实可笑。”
“先生未提要求,我便依己之行,怎有心计之说?”林夕落反驳,林竖贤纳闷则=言道:“难道你不知罚字都应小楷?”
林夕落瞪了眼,回道:“自握笔至今,从未被罚,不知。”
林竖贤说不出话,林天诩在旁歪头道:“先生,您是收大姐为学生了?”
看着林天诩这一副小模样,林竖贤则点了点头,与林夕落道:“允你来习,可若有违学规,莫怪我清你出去。”
林夕落只行了福礼,没有回言,带着春桃到最后一张椅子坐下,开始将笔墨纸砚全都拿出,随即净手磨墨……
林竖贤呆滞半晌,坐在原处独自沉思,这林夕落的书艺让他心底震惊。
年仅十四岁的女眷能有此笔力可着实不易,不提簪花小楷,篆书正文,那行草风韵透着股子硬朗锋锐,如若不知行书为何人,定不会认此笔迹会是女眷所为。
可再想这林夕落的行迹,林竖贤心底无奈叹气更是带了丝不屑,女人家,才艺学识再阔,不也只能深居简出?不能如男人科考纳官……她应是托生错了,怎不是一男丁?
“先生,您怎么了?”林天诩在一旁看着林竖贤感叹摊手,那一副模样好似天大的遗憾,林竖贤怔住,连忙道:“无事,去将午饭用完,下午考你诵读,快去吧。”
林天诩挠头的转身离去,因食不言、寝不语,只得用过饭再与大姐说先生的事。
林竖贤此时已无再用饭之心,手捧书本,好似在看,可目光时而飘向磨墨的林夕落。
并非对她有多大兴趣,是因林竖贤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行草隶篆、簪花小楷她都已会,且笔韵丰满,偶有笔锋缺憾也因书写太久之故,魏碑缪篆也不是正举,这……我能教习她什么?她来习这书科是干嘛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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