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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荣大街,定远侯府。
施耘天同太夫人吵翻,按约定,今天是往嘉府下聘的日子,他执意前往,太夫人却坚持这是抗旨不尊,施耘天有他的道理:“皇上说话是金口玉言,我说话也是一言九鼎,既然开口求娶花羞,岂能言而无信。”
太夫人见儿子面红耳赤,唯有自己软了态度,把手在虚空中往下使劲压,苦口婆心:“好好,你言出必行,可是,可是并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桩婚事不能算。”
施耘天剑眉倒竖,对母亲的出尔反尔难以置信:“谁说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在这里,我跪在您面前,您已经同意,郝嬷嬷可以作证。关于媒妁,天地为媒,日月为鉴,我与花羞之情撼天动地,岂用凡俗之媒妁。”
太夫人看儿子心如铁打,拦是拦不住了,唯有道:“即便如此,也不用非得今日下聘,施家本来就树大招风,你更是被那些奸佞妄言功高盖主,你即便不顾及自己的安危,不顾及娘和两府之人的安危,你可知道,娘娘最近因废后立后之事焦灼成病,本是皇上隆恩,可是先皇后同她那些心腹能坐以待毙吗,娘娘最近诸事不顺,即便你有千万条理由,即便你敢以下犯上,你可想过,皇上龙颜不悦,谁首当其冲受害?是皇妃娘娘还有小皇子,她们母子不指望你这个做哥哥做舅舅的保护,你也不能给她们制造麻烦。”
但凡遇到两害相权之事,牺牲的必然是施耘天的利益,他已经习惯,慢慢垂下高昂的脑袋。
太夫人见说动了儿子,乘胜追击:“你也应该替柏姑娘考虑考虑。嘉府女儿众多,嘉老爷必然也接到户部文书,柏姑娘没经过选秀就私自许人,把嘉老爷置于何种境地。我儿,你不是让柏姑娘背负一个不孝的罪名么。”
施耘天负手而立,表面波澜不兴,内心却惶然失措。
太夫人侧目看了看郝嬷嬷,使个眼色,示意她帮腔说几句。
郝嬷嬷会意,道:“有话说,从来好事多磨难,侯爷既然与柏姑娘是天定的姻缘,何必急于一时。等过了选秀这一桩事,再行婚娶不迟。”
施耘天很敬重郝嬷嬷,本为主仆之分,他却尊郝嬷嬷为长者,第一次冷颜道:“你觉得。花羞不会选中?”
他的意思,凭花羞的样貌不仅仅会被选中,一旦皇上见到她,必然会“一朝选在君王侧、六宫粉黛无颜色”。
郝嬷嬷当即无言以对,给太夫人帮了倒忙更觉羞惭。
退婚不是下聘不是,施耘天无计可施,太夫人穷其词汇。郝嬷嬷有心无力,三人正不知如何打破僵局,银红进来禀报:“三姑娘到了。”
三姑娘,当然是施锦珂,本也是为了选秀的事想同母亲商量,见母亲同大哥闹的很僵。她就把自己原本想说的事咽下,劝了母亲和大哥几句。
施耘天怅然道:“我言而无信,也得让柏姑娘知道今日不能下聘,想她一定在家老实的等着。”
太夫人听儿子如此说,就是顺从了自己的心意。当即高兴道:“不如就让郝嬷嬷去嘉府知会一声,那柏姑娘是个伶俐人,会明白你的难处,而我们这里再想办法,事情还没到山穷水尽。”
施耘天别无他计,唯有同意。
郝嬷嬷领命欲走,施锦珂喊住她,转头对太夫人道:“还是我去吧,这么大的事,去个嬷嬷不合适。”
显然,二爷三爷四爷为男丁不合适拜访女眷,二夫人三夫人也太过隆重,毕竟两家还没有正式订婚,施锦珂是闺中女儿,拜访同为闺中女儿的花羞最合适,太夫人遂同意。
于是,施锦珂回到自己的香闺,换了身庄重的衣服,又带着大丫鬟绿衣和几个小丫鬟媳妇子,乘大轿往梧桐里而来。
一路平安无事,直至来到金雀大街,突然见前面围堵着很多人,且不停喧哗,施家的护卫赶紧护住施锦珂的轿子,不停吆喝催赶堵住道路的人。
外面吵吵嚷嚷,施锦珂好奇,掀开轿子侧面的小窗帘子看,望见临街搭建的彩楼上站着一位大红衣服的女子,手中捧着个硕大的绣球望着下面的人群找来找去,似乎是终于发现了目标,那女子把手中的绣球丢了下来,目标后生一跃接住,彩楼上的女子掩面欢喜退下,然后出来她的父亲和家人,把得到绣球的后生喊上去,宣布这是他们家的乘龙快婿。
礼成,人散。
施锦珂看出门道,对绿衣叨咕:“那姑娘和后生分明是早已相好,她老爹眼拙么?”
绿衣笑:“我的傻姑娘,是你眼拙,那姑娘已经大了肚子,他老爹定然是怕外人知道女儿和这后生私通,如此弄个抛绣球招亲遮人耳目罢了。”
欸?施锦珂去看那姑娘,只是人家已经离去。
大齐国的风气开化施锦珂知道,却不晓得开化到如此程度,女儿家还可以这样撞天婚来选夫婿。
绿衣按下小窗帘子:“姑娘且不凑这个热闹吧,人如此多,当心冲撞了你。”
施锦珂在里面感叹:“这女子好运,彩球被意中人接住,若是被个又老又丑的人接到,岂不是毁了一辈子。”
忽而就想起选秀之事,皇上虽然不是又老又丑,与自己也不算年貌相当,且她不想姊妹同侍一夫,不禁唉声一叹。
护卫已经赶走前面挡着的路人让轿子通过。
施锦珂捏着绢丝帕子想心事,突然有人高喊:“让开让开!”
听声音甚是嚣张。
再听自家护卫道:“是尔等让开才对,我们是定远侯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