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嘉懋呆在那里,忽然间没了话好说,要是被相宜知道了,肯定会责备他。自己跟一个异族小子较什么劲?未必相宜还会看得上他?
心中的火气慢慢平息下来,嘉懋冲着尕拉尔说了一句:“是我不好,一时没想清楚。”
尕拉尔哈哈一笑:“我知道,你喜欢骆小姐。”
嘉懋瞪着他:“我知道你也喜欢她。”
“她是希思女神,我仰慕她。”尕拉尔很认真的望着嘉懋道:“从我见到她的第一刻,我就知道她是上天降下给我指引方向的希思女神。”
嘉懋弄不懂希思女神在尕拉尔那个地方究竟是什么地位,可看着他说话间有一种说不出的虔诚,慢慢的也将那敌意减轻了几分:“那你要好好保护她。”
“这不用你来告诉我。”尕拉尔神情爽朗:“我发誓我要用我的生命保护着她!”
嘉懋笑了笑:“等到我长大以后,能保护她了,到时候就用不着你了。”
尕拉尔皱起了眉头,琢磨了一阵子嘉懋这句话,却依然不能理解什么意思:“你能保护她怎么就用不着我了?”
“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嘉懋心情愉悦,北狄那边的胡人也真是够可以的了,自己说得如此清楚,可他依旧还是一副莫名其妙得样子,也罢也罢,这尕拉尔对于相宜,只是一种单纯的仰慕与敬爱,就让他这般守在相宜身边罢。
嘉懋在华阳没呆多久,这两日里,跟着他父亲容大爷呆在金玉坊里鉴定新出的几款首饰。容大爷对自己儿子独到的能力觉得十分吃惊,他原本是想教嘉懋一些知识,可才开个头儿,嘉懋就知道接下来该是怎么样发展,金玉坊里的师傅个个赞大少爷真是聪明。
这一次华阳分号里做了十二款新品首饰,容大爷与嘉懋逐一验看过,最后定下四款准备在大周各处推行。设计出新款首饰的师傅得了五十两银子的奖赏,笑得嘴巴都快合不拢。嘉懋缠着他教自己画首饰样子,这画首饰样子本来是吧外传的,因着嘉懋是大少爷,师傅又刚刚得了奖赏,很是高兴,于是便提笔画了几个简单样子给嘉懋看。
嘉懋仔细观察师傅的下笔与那首饰的图案配比以后,拿起笔开始在纸上画了起来。旁边几个师傅都在笑:“大少爷也想自己画款新样首饰了?”
嘉懋没有出声,只是慢慢的在画着,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将那底图画了个七七八八,这是一支像梳子的簪子,以白玉兰花做底色,上边垂下长长的流苏,细碎的小坠子星星点点,若是簪到人的头发上,肯定十分显眼。
“少爷这心思……”那师傅拿过图样来,喃喃赞了一句:“真是精巧。”
容大爷拿了过来看了看,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来:“嘉懋,以后金玉坊不愁生意不好,你可真是天生做这一行的料子。”
嘉懋将那张图样拿了回来,淡淡道:“我要好好改改,到时候请师傅们打出来瞧瞧是什么样子。”
外祖母杨老夫人对他说过,世上的人大多是欺弱怕强,你想要保护一个人,只能是自己足够强大,让别人都要信服你说的话,这样才有分量。他将那图样紧紧的攥在了手中,心中暗自道,今生他一定要出人头地,不再似前世那般唯唯诺诺,他要敢于抗争,不再软弱,可不再软弱的条件就是自己要有本事。
相宜,你等着我。
相宜并不知晓那晚嘉懋与尕拉尔的交谈,尕拉尔在翠叶茶庄守夜,她回了城南宅子,睡得舒舒服服。嘉懋在华阳呆了两日便走了,她暗自松了一口气,可又有些微微的惆怅,一只手枕在脑袋下边,听着外办细细的风雨之声,有些心浮气躁。
翠叶的茶庄生意越发的好了,一个月比一个月要卖得好,有了固定的供货,在华阳有了好口碑,生意做开了,那银子便哗啦啦的流了进来,每个月盘底的时候,连翘的眼睛总是瞪得溜溜圆,一个劲的喊着:“姑娘,咱们这个月又多赚了些!”
日子过得甚是平静,也过得很快,无需板着手指,就过了端阳节与中秋节。桂花落尽以后就只有秋菊依旧开得旺盛,园子里不少的树已经掉了叶子。
“姑娘,有人找你。”刘妈妈从外边走了进来,手中捏着一张拜帖:“说是华阳城外凤凰山附近一个茶园的东家。”
相宜心中一动,她早些日子放出风声,想要到华阳买个茶园,莫非这人是跟自己来接洽的?
杨老夫人一直在指点着相宜做生意,她给相宜提了个建议:“到外边去找新品是条路子,可毕竟路上的花费多,若是自己能培植出一个好品种来,也可以赚出不少银子来。华阳那边每年也要卖掉不少绿茶,你可以买个茶园下来,我派几个人过来指导你那茶园的管事,茶树如何剪枝,如何嫁接,如何栽种能提高产量,如何烘焙能让茶叶的口味更好些。”
相宜觉得也有道理,到外边采买茶来固然赚钱,可还是得去求着人家,若是能盘下个茶园,自己出产茶叶,也不失是一个好方法。她准备过两年挣够本钱就去广州那边开分号,若自己能开创一种新品来,这便是稳打稳靠的挣钱。
“快些让他进来。”相宜微微一笑,将拜帖搁在了桌子上边。
第一百四十一章看茶园城北遇险
门外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一点点由远及近,仿仿佛那春蚕正在啮噬着桑叶,在那绿叶底下露出肥白的躯干来。
一个穿着绿色衣裳的人从门口踏了过来,恭恭敬敬一举手:“骆小姐。”
骆小姐的大名,华阳已经是众所周知,开着珍珑坊与翠叶茶庄两家铺子,差不多是日进斗金,汇通钱庄那边存下的银子,都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万了。
可现儿见着面,却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那人一怔,抬起的手再也放不下来。
相宜笑着指了指一旁的座椅:“周老爷,请坐。”
连翘捧了茶盅过来:“周老爷,你尝尝我们翠叶茶庄的茶叶,可是要比你那茶园的要好用些否?”
洁白纤细的手指里露出淡青色的茶盏,透明得似乎能穿得过日影,周老爷微微一怔,将那茶盏接了过来,身子不由自主落到了大靠椅里边:“骆小姐,我听说你想买茶园?”
“我是有这个意思。”相宜含笑望了那周老爷一眼:“周老爷可是有茶园要卖?”
“是是是。”周老爷说得有几分急促:“我那茶园就在凤凰山附近,差不多有一千多亩茶地,算得上是个大茶园了,每年能出差不多十多万斤茶叶呢。”
相宜心中默默一轮,十多万斤茶叶不算多,杨老夫人盘弄好的茶园,采摘四五次,一亩地就能有两百斤,这一千多亩只能产出十多万,不算多的。况且华阳的茶叶并不出名,明前茶少,雨前茶稍微多一些,可也卖不起价格,十两银子也就差不多了,等着雨前茶一落摊,后边的茶叶就不值钱了——雨前茶要捡着嫩芽尖尖摘,一千亩摘下来,制成成茶不过两三千斤,虽说后边还有十万斤,那可真是不值钱了,到最后一批,全是老毛叶,那种是送到茶馆里十文钱一壶的货色,不过半两银子就能出手。
只不过先占住这一千亩的茶园,也不是件坏事,好好的整饬两三年,这产量与质量高了,自然就能多卖出些银子来了。
“那周老爷想要卖多少银子呢?”相宜暗自算了个价格,现儿良田是三十两银子一亩,茶园再怎么着,也不过二十两银子顶天了,况且还不知道他的究竟是什么样的茶树呢。
“三万两银子,如何?”周老爷笑得眉眼都舒展开了:“这个价格不算贵,我那茶叶每年都能挣出好几万两银子来呢。”
“几万两银子?”相宜摇了摇头:“周老爷,我年纪小,你莫要骗我,且不说请人看茶园、摘茶制茶的工钱,就是从你这茶园的产量来说,也不可能卖出几万两的红利哪。”
“骆小姐,我哪里敢骗你,这都是实打实的!”周老爷有些紧张,圆胖的脸上全是汗珠子:“若骆小姐不相信,可以跟我去茶园里瞧瞧,看看那茶树的年份就知道了。”
这买茶园是要好好去看看才是,相宜想了想,点了点头:“那好,明日一早我就去你那茶园瞧瞧,咱们先看过茶树再来谈这卖价。”
周老爷连连点头:“好好好,那我明日在茶园里等骆小姐。”
“姑娘,这茶园怎么要这般贵?”连翘一边收着茶盏一边有些心疼的问:“三万两银子,我们可要卖两个多月哪!现儿不是卖茶的旺季,眼见着生意会不好了,姑娘还拿银子出来去买茶园,是不是有些亏?”
相宜朝她笑了笑:“”茶园可是一只生蛋的鸡,买的时候是要多花些银子,可等着买到以后就能赚到不少银子了。
连翘将信将疑的看了相宜一眼:“那我便等着姑娘赚大银子了。”
第二日相宜带着连翘与秦妈妈,由福伯赶着车子往城外去了,车辕上还坐着尕拉尔,一双手拉着缰绳,与福伯说说笑笑。
方嫂这些日子外出订茶去了,尕拉尔死活要跟着出来:“骆小姐,方嫂不在,当然是我跟着你出去了,你身边怎么能少了人护着,万一遇到什么状况……”
“呸呸呸!”连翘吐了几口唾沫:“你这是在作甚?咒我家姑娘不是?”
虽然口里说得咬牙切齿,毕竟还是让尕拉尔跟了过来,秦妈妈道:“多一个人不多,尕拉尔跟着去是放心些,万一茶园里有些什么地方不好走的,也能打发他过去瞧瞧。”
尕拉尔笑得格外开心:“我去了肯定会有用处。”
马车辘辘,一路从城门口往外边去了,相宜掀开一点点软帘,就见到远处的凤凰山上一片色彩斑斓。那秋日的山野各种各样的颜色,就如锦缎,分明刚刚瞧着还是绿意沉沉,一阵秋风过去,那暗绿色的下边涌起了一片艳红,红得像火一般的枫叶从重重的树影里厮杀了出来,将那暗绿压在了朱红底下。
“姑娘,这景致可真是美。”连翘凑着过来往外边看,眼睛转了转:“咦,前边路上怎么了?好像出了点事儿。”
马车停了下来,秦妈妈将帘子撩开:“怎么了?”
福伯回头望了马车里边几个人一眼:“那边翻了一辆架子车,把路给挡了。”
“哎哎哎,能不能来帮个忙哪?”有人走到了马车旁边,眼睛直往车厢里边看:“我们的车子翻了,想要请人帮忙抬抬。”
那人的眼光有些好奇一般,不住的往相宜身上看,连翘瞧着心中大怒,一甩门帘道:“看什么看?我们家姑娘才不会下去给你帮忙!尕拉尔,你去瞧瞧,赶紧将车子抬到路边上,莫要拦了咱们的去路。”
“好嘞。”尕拉尔很顺从的从车上跳了下来,正准备往前边走,那站在马车旁边的人忽然伸手扯住了门帘,大声喊了一句:“骆小姐,你怎么也不下来帮个忙?”
相宜一惊,忽然警觉起来,这人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秦妈妈看了那人一眼,心中也有同感,一把抓住帘子从车上跳了下来:“你是何人?为何知道我们家姑娘的姓氏?”
那人嬉皮笑脸的看了相宜一眼:“我就是知道!”他将手指放在唇间,打了一个长长的唿哨,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就见路边的树丛里跑出了七八个人来。
“不好!”秦妈妈大喊了一声,赶紧让福伯调转马头:“快送姑娘回城去!”
“想跑?你们跑不了啦!”那人得意的笑了起来,一只手伸了过来,牢牢的抓住了马车厢壁:“好不容易才等到你出城的机会,怎么能让你跑掉了?”
相宜探头看了看,就见那些人手里都拿着棍棒,瞧着便是有备而来。
究竟是谁要对付她?相宜的眉头拧了起来,只是刻不容缓,已经没有思考的余地,她大喝一声:“是谁指使你来的?他给了你多少银子?我加倍给你便是!”
那人嬉皮笑脸道:“哟,没想到我还能发财!只是我与那人素来交好,如何能拿了他的银子再来拿你的银子?也太不仗义了些!骆小姐,你还是乖乖的下来好了,免得受皮肉之苦!哎哎哎,你作甚……”
话音未落,尕拉尔已经出手,他跟着方嫂学了半年,拳脚上头的功夫还是有些进益,才一出手,那人便被他牢牢抓在手中,再也动弹不得。
“我作甚?”尕拉尔冷冷一笑:“我要把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好好的打一顿!”这话才说完,他一拳头出去,那人的脸立刻就肿了起来,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嚎叫:“你敢打爷爷我?真是不要命了!”
回答他的是几声沉闷的敲击声,尕拉尔的拳头如雨点一般落到了他的脸上:“竟然敢对骆小姐不敬,看我不打得你遍地找牙!”
尕拉尔原来说大周的话很不流利,可到了华阳半年,他已经学了不少,这遍地找牙就是连翘教他的,说得十分麻溜。
那边七八个人越跑越近,秦妈妈与福伯手忙脚乱的赶着马车调头,可那两匹马似乎受了惊吓,站在那里就是不肯动,任凭福伯拿着鞭子抽它们,都不肯挪动马蹄半步。
连翘见着这般情状,赶紧从车上跳了下来,顺便摸出一块板子:“谁敢过来?”她闭着眼睛朝尕拉尔手里抓着的那个人砸了下去:“你们敢过来,就跟他一样!”
那人已经被尕拉尔打倒在地,又重重的挨了连翘一板子,蹬了蹬腿,晕了过去。
跑过来的那一伙人瞧着同伴被放倒,也犹豫了几分,停了下来。
“怎么办?老大都那样子了……”有人犹豫着退了一步:“咱们……回去?”
“回去?”有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人冷笑了一声,一只手指了指尕拉尔连翘与秦妈妈:“就这么几个人在,我们还怕他们?捉了那个姓骆的,可能挣一千两银子哪!”
“好,咱们一块儿上!”旁边几个人应了一句,朝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摩拳擦掌的朝马车逼近过来。连翘朝后退了半步,又停住了身子:“尕拉尔,咱们一起上!”
“你且留在骆小姐这里护着她,那些人我来收拾!”尕拉尔咬牙切齿,重重的踢了地上那人一脚,眼里流露出愤怒的神色,就如有一簇火在燃烧,他朝手心吐了一口唾沫,擦了擦手掌,迈开双腿飞奔着朝那七八个人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