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若,你来了。”
她微微一笑,对着那白玉一般的男子说道。
云若没有立即答惜离的话,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冷,似乎没有一丝生气,又似乎对这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人物事,没有半天兴趣。
惜离回眸对他灿然一笑,只换来他一如既往的冷漠,张口便是讽刺的话,“狐母给的血咒,你竟然用在这种地方,也只有洛惜离会做这种暴殄天物的事情。”
“本不是什么大事,正在犹豫着到底该不该唤狐母分身前来,没想到你竟然就在这附近。这不,只好来求你了。”对于云若的态度,惜离不以为意,见对方已经用手中玉扇挑开帐帏走了进来,惜离索性单刀直入,“喏,你且看看,能否治好她。”
惜离向躺在床上的溧阳撇了撇嘴,言语间,尽是对云若的讨好。
即便如此,云若还是不怎么理睬惜离。即便是到了她身侧,都没有多看她一眼。当云若挑开最后一层床幔瞧见那躺在里头的人时,竟也呆住了。
片刻之后,折扇重重放下,敲在了云若手里。噼啪一声响,清脆入耳,“你好大的胆子,邪灵都敢收?”
虽然溧阳伴在惜离身边多年,可是云若见她,却还是第一次。因为平常他与惜离相见,都是在妖狐冥想时会造就的迷离幻境之中,并不曾与在凡间的惜离有过什么面对面的接触。
今日一见,惜离送给他的这个惊喜还真是不小。
然而,纵然云若这话说得严肃,可是惜离却明白,云若压根就不是在指责她;即便是指责,她也对此不以为意,“既然你看得出她是千年邪灵,也应该瞧得出来,她身上的幽怨之气,也已经净化了不少了。假以时日,便可得道。不论她是重入轮回,还是以鬼仙身份名列仙班,于我来说都是积德的事情,何乐而不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鬼亦如是。”
惜离洋洋洒洒说了一大串,话毕,还特意看了云若一眼。只见她的这位青梅竹马,还是像往常一样,俊脸紧绷不见任何表情,嘴角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
二人就这么沉默地对峙着,谁都不再开口。最后,惜离听到一声若有似无的长叹之声,她低着头微微一笑,便知道是自己赢了。
果不其然,却见眼前白衣翩跹,一抬头,云若已经坐到了床沿边上。他的半个身子,也已经嵌进了那帐子里。惜离抿嘴笑而不语,悠悠然在一旁等着。
不过片刻,云若便冷着脸站了起来,“无妨,一日功夫,应该便可转醒。不过,在这一日之内,需有人每隔两个时辰便给她输一次仙气,从中不得有人打扰。”
“我来好了。”
惜离一听竟然是这么折损道行的事情,没有多想,便张口揽到了自己身上。没有想到,却只是换得这白衣少年的一声讥笑,“你?算了吧,受了天罚之苦还想度仙气给他人?不自量力!”
说着,刚出了帐幔的云若,一闪身,又进到了那冲暖叠障之中。惜离站在外头看着,只能够依稀瞧见他正将床幔揭开系好,再将毫无知觉的溧阳扶起。手上动作之轻柔,倒并不象他平常接人待物那般冷硬不近人情。
“你给我护法。若是我和这邪灵双双走火入魔,你可吃不消。”
惜离一吐舌,点头答应了下来。便转身盘腿坐下,与帐内二人一同入定。一个时辰之后,背后依稀传来脚步声,惜离睁眼收功,转头见到云若慢慢走了出来。
她见着云若脸色稍显苍白,赶忙便从地上爬了起来,扶住他道:“你怎么样了?”
云若斜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神色似乎是在笑她猫哭耗子假慈悲,“你若真的是关心我,为何还要招我过来救这邪灵。”
话音刚落,惜离便撤了自己扶持的手,任他站在那儿摇摇欲坠,“人家有名字,叫溧阳。听她说,曾经,她还是个公主。能够投生帝王家,定是好几世积了不少福泽。这样的魂灵,你怎可如此不敬?”
“投在帝王家便是几世修的福泽?”云若虽然消耗了仙气,看起来甚是虚弱,与惜离争辩起来,却中气十足,就和少时一样,“你看看她现在这样,还这么想么?”
惜离无言,怔怔地看了云若半晌。瞧着他严肃清冷的脸孔,突然便笑了出来。
云若微微一皱眉,甚是不悦地瞧着惜离隐忍不发的笑意,“和你在说道理,你这是在笑什么?”
他越是这么问,惜离笑得便是越欢。先前还忍着不笑出声的她,现下已经毫不顾忌地咯咯轻笑。直到见云若的眉头已经堆成了山,方才收敛一些,“我在笑你,刀子嘴豆腐心。我还在笑你,就跟小时候一样,一定要争出个子丑寅卯,这世间伦理纲常,你只认一个道理。若是咱们若还在尚未能成人形的时候,估摸着你又要跟以前一样,嚎叫着上前来扑杀撕咬我了。”说罢,惜离又笑了起来。
云若一愣,先前冷漠的目光忽然之间似乎是被参进了那柔软的月光,虽然依旧清冷,可是已经没有先前那般锋芒肆意,让人不敢凝视。惜离只见他低着头,喃喃自语着什么,却听不清楚,他到底在讲些什么。
等她靠近的时候,只来得及听到几个字。
“什么?你说什么?什么想起来了?”
“没有。是你听错了。”云若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惜离,似乎是想要让她看清楚,自己并没说谎。可是从小到大,云若说谎或者不说谎,似乎都是一个模样。惜离自问,压根就辩识不出来。
既然辩识不出,那也懒得辨了。惜离望着云若望了很久,忽然之间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只要云若不想提不想说的事情,别人想从他嘴里听到一个字都是比登天还难的事儿。
在确定了这一点之后,向来聪慧的惜离也自动放弃了去刨根问底。甚是无聊地低头玩起自己的衣摆来。
云若瞧着这样的惜离,有些无奈,“你这又是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