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毅打个哈哈坐下:“对!一袋五十斤的美国面粉前几天我就托人买好放这儿了,白膜要发酵,我不能给哥几个吃死面馒头,还有千层饼,都需要提前准备,因此昨晚我们老板请我到这吃饭的时候,我就求得七叔和谭叔的同意今早提前做,等会儿端上来大家好好尝尝,可能不够地道,但也只能凑合着吃了。”
众人非常感慨,蒋先云和贺衷寒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里的真情流露。这时一股香味传来,彩娟几个络绎端上两大盘蒸白膜、三大碟烙饼、三大碟葱油千层饼,接下来是两大蛊子的炖鸡汤,几小碟水煮花生、凉拌冬笋和一碟油爆辣椒。八个大汉毫不客气起大吃起来,安毅也吃的满头大汗乐呵呵的,不时给杜聿明和关征麟几个添上汤水,就连两个女生也被大家热闹豪放的吃相所感染,夹起酥脆的千层饼试了一口随即大声赞叹。
大家毫不客气地将桌面上的食物一扫而空的时候,彩娟和另一个女孩端来两盆热气腾腾的水饺,众人一愣,随即均匀地分起来,每人十个不多不少,吃得众人大呼过瘾,心满意足。
桌面收拾一空摆上茶杯,关征麟接过安毅递来的茶水叹了口气:“谢谢你,小毅,这餐饭太香了!我一辈子也忘不掉。”
大家齐声附和,纷纷向安毅致谢。安毅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就一餐饭别说得这么郑重,以后只要大哥们想吃就提前通知我,我也喜欢面食,正打算买个炉子和煎锅回去自己做,只是我住的地方太小摆放不下,所以一直没下得了决心,不过刚才彩娟姑娘偷偷跟我说了,七叔他们也喜欢千层饼和饺子,打算下一步推出还外卖,方便多了。”
“小毅,昨晚欧耀庭先生为何请你在这吃饭?你小子是不是高升了?”胡宗南问道。
安毅摇摇头:“请我吃饭是因为我修好了几十台无法修复的进口产缝纫机,还帮商行修好了出故障的小货车,没别的原因,我也没高升,不过我的薪水倒是高升了,从这个月起每月领六十块钱,所以啊,我比你们有钱,请自己的好兄弟吃餐饭不过分吧?”
众人一片哗然,对年纪轻轻的安毅拥有这么高深的技术非常震惊,特别是安毅如此高的月薪,比黄埔的教官都高出一倍有余。
“奶奶的!怪不得你这小子不愿考咱们黄埔,原来过得这么滋润,我说呢……”四川老乡曾扩情心思果然细密,一句话让众人对安毅推三推四不考黄埔的原因说得清清楚楚,两个女生对思想落后的安毅也改变了看法,觉得他似乎没有原先英俊和可爱了。
声讨声中,安毅连连摆手,说出一番让大家深思的话:“老曾你胡说八道,各位大哥别听他的!老曾你太不够意思了,还老乡呢?真是老乡见老乡背后打一枪!”
众人听得有趣哈哈大笑,曾扩情也不好意思了,安毅叹了口气:“实话告诉大家,我安毅短短几个月从一个颠沛流离的流浪汉,成为一个月收入几十元的高级职员,除了对自己在这一过程中的努力感到一些安慰之外,心里空空荡荡没个着落。没钱的时候拼命想,老子一定要有钱要做富翁,可是如今刚有点儿钱,却感觉除了面对冷冰冰机器的时候心里充实之外,其他的时间都非常空虚。也许大家会说,这是小弟没理想没抱负,没有为国为民的豪情壮志,这些道理小弟都懂,小弟从结识各位大哥开始就觉得特别投缘,也想和各位大哥一样成为救国救民、顶天立地的英雄,可是小弟如今连个证明身份的文件都没有,刚开始学写毛笔字现在连毛笔还握不好,大家让我拿什么去考黄埔?如何能通过从军来实现理想?难啊!小弟如今只能琢磨些机械的事情,看看能不能在这方面走出条路子,希望各位大哥谅解。”
大家听了安毅的话沉默了,蒋先云却想到很多,他知道安毅绝对是个拥有一身机械修理技术的奇才,否则不可能获得大名鼎鼎的欧耀庭的垂青,也不可能获得如此高的薪水,他沉默片刻,关切地问道:
“小毅,身份证明不是什么问题,在这个军阀割据、战火频生的时代很多人没有身份证明,这些能理解,只要找到个保人就能办好,可是有一点我不明白,你连外国机器和汽车都会修,怎么不会写毛笔字呢?你在哪儿上的学?”
“唉!小时家里穷没机会读书,长大了流浪到重庆的几个工厂干过一段时间,大家也知道连年的军阀战乱,厂子都不太景气,开开关关小弟也就得东奔西跑找碗饭吃。只是小弟对机修特别上心也肯学,所以就掌握了一些技术,不知为何得罪了黑道在四川待不下了,流落到广州后幸好获得欧先生的收留,小弟也肯下功夫琢磨,误打误撞做出点成绩,说读书真没上过什么学校,有限的知识还是承蒙工厂师傅教育的结果,不提也罢。”安毅避重就轻搪塞过去。
贺衷寒皱着眉:“你小子没读过书,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口才和思维?”
“老贺,你这不是在鸡蛋里挑骨头吗?”
安毅生气地看着贺衷寒:“岭南粤剧团那几个唱老生的出名吧?孙大元帅都对他们赞誉有加,可据我所知,其中三个也就是认识扁担大的‘一’字,可人家就是唱得好,你捅天去?从汉朝到现在的历史人物人家都能随口道来,为何我没看到你去问他们为何不识字?”
众人哄然大笑,贺衷寒想想也真是那么回事,这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某些人在某个方面是天才,在某些方面可能是个白痴,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
这么一笑气氛顿时热闹起来,众人也不再纠缠这事,而是海阔天空地热聊起来,直到陈明仁提醒得回去了,大家这才意犹未尽地站起来。
走到一楼,安毅停下了:“老杜、老关,还有哥几个,今天你们能有机会出来,可学校里还有很多弟兄出不来,也吃不上一顿面食,这里是小弟特意委托大厨谭叔几个多做的牛肉馅饼,按照小弟记忆中西北风味做的,带回去吧,以后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众人这才注意桌上三个盖着白纱布装得满满当当的竹篮,杜聿明上去打开一看,每个竹篮里至少装着五六十个烙得金黄的香喷喷大饼,感动之下呆在原处不知该说些什么。
胡宗南搓搓鼻子,大步走过去提起一蓝:“光亭、君山,你们俩也别闲着各提一份,革命军人别他娘婆婆妈妈的!”
杜聿明和贺衷寒依言照办,提起篮子跟着胡宗南大步离开,蒋先云等人与安毅道别后也快步离开,心中的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两个女生看到安毅和一帮黄埔军人的深厚情谊也大为感叹,热情地询问安毅的工作地点,邀请安毅有空去参加她们每周日在公园举行的革命活动,又说了会儿话才挥手道别。
看着遥远的码头上弟兄们上船离开,安毅感到非常满足,觉得自己有了钱能为这样的兄弟尽点力非常自豪,友情的宽慰与滋润也让他感受到自己不再孤独,根本没有想到他的一餐面食几蓝烙饼,让黄埔的数十名将帅和其他获知此事的同袍一辈子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