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妇女慌张的连忙说,“我是信少爷雇来的佣人,今天是到这边打扫清洁的。”
信少爷?听到这个称呼,丝楠一愣。
“他们现在住在哪里?”
“离这儿不远,”妇女给她详细的指了方向,“门口有两座小石象,你一眼就能看到了。”
丝楠知道那个地方,因为米达意大邦主就住在附近,周围都是密列的土豪乡绅和官员,看来信高升了不少。
丝楠和罗切斯特又往信的新居走去。罗切斯特赞叹她高棉语说得好,和高棉人的关系也好,他在越南就没交到一个越南人朋友。他说那些人看到他们就像看凶神恶煞的魔鬼似的。
丝楠却笑得淡淡的,“我的高棉朋友,谁知道以后是否也是,”当初所有白人都在提醒她与高棉人保持距离,好像不照做就犯了什么大忌。她和信距离越来越远,连信自己也主动退后。
丝楠好歹也活了二十多年,她明白人一生会越到各式各样的人,有些是过客,匆匆的一照面就够了;有些会陪伴始终,缺他不可;而有些曾经很亲近,天天相见,却挨不过现实和时间,渐渐忘却。
丝楠觉得自己和信就属于第三种。她看见刚刚从他们身边驶过的马车在不远处的一扇气派的大门外停下。
丝楠拉着罗切斯特躲到墙角,罗切斯特莫名其妙的朝那头看了看,“怎么了?”
“嘘,”丝楠目不转睛。
信从马车上下来,侧着脸在对马车的人说什么,他穿着青色的系襟短褂,下面是深黑色的筒裤,干净又齐整,衣服颜色不打眼却隐隐有种富贵气,阳光下,他的耳朵上有什么在发光,丝楠定睛一看,是一枚耳环,他的手腕上还带着一个金环。人果然得靠衣装,信哪里还有早先泥里打滚的男孩的影子,浑然一位高棉富家少爷的派头。
过了一会儿,信伸出双手把马车上的人扶下来。
她是,,丝楠张大眼睛,难以置信,和信亲密站在一起的是米达意大邦主的女儿。丝楠记不得她的名字,却还记得这张脸。女孩正对着丝楠,丝楠可以清楚看到她望向信迷恋的表情。丝楠承认他俩男才女貌,非常般配。
“他们是你要找的人吗,”罗切斯特不敢说话,对丝楠做口型。丝楠被逗乐了,“我们又没潜伏在敌营里。”罗切斯特搞不懂丝楠,不是她自己先做出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么。丝楠不再扭捏,大方的走出去,“hi,信。”
背对着她的信像触电了般松开身旁的女孩,转身满脸震惊和不敢相信,他是朝丝楠跑过来的,完全把平时的稳重抛到脑后,
“你,你,”信面对丝楠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丝楠被绑架的消息也传到密列,那会儿桑贝天天向佛祖请愿保佑丝楠,结果噩耗传来,信因此还大病了一场。旧房子门外的佛贴就是桑贝后来为丝楠贴的。
丝楠知道信在想什么,因为腊尼看见她时也是这反应,而腊尼接受事实的能力比信强多了,丝楠在信眼前挥挥手,“喏,喏,我在这里。”
信握住她的手,不含蓄的抱住她,“太好了,你还活着。”
丝楠被他抱得一怔,信的情绪很少有这么强烈的时候。她转而一想,是自己的死给他打击太大了吧,丝楠迟疑了一下才也抱了抱他。信身上仍然有熟悉的檀香味道,丝楠不由自主的吸了一口,眼睛眨了眨,视线越过信的肩头忽然对上他身后女孩的眼睛。丝楠蓦的松开信,往后退了一步,信没有反应过来,手还没来得及收回。
“那个,米达意小姐,你千万别想多了,”丝楠不好意思的对女孩说。
女孩大眼睛看着她,其中的怨气看得丝楠有压力,“我叫莉莲,我原来跟你说过我的名字,父亲说你死了,见到你活生生的样子,我很高兴。”
莉莲的话丝楠听得怪怪的,丝楠明白是自己理亏,她不该当着信‘女朋友’的面抱他,换成任何女人都不可能大气量的无所谓。
信没发觉两个女孩之间的不好的气氛,双眼的欣喜挡都挡不住,嘴巴可是咧开的笑,他长得好看,有点傻的表情做起来也不丑。
信对丝楠有大把的问题要问,却不知道要从何问起。
倒是罗切斯特先说,“丝楠小姐,我们要一直站在外面吗?”罗切斯特一提醒,丝楠才发现周围不知何时已经围了一些人,还有不敢上前的路人不断伸脖子看他们。丝楠哪里知道信算是密列的名人,也是穷人们羡慕嫉妒恨的好榜样。他从最穷的小山村里走出来,做上橡胶厂的管事,买了房子住进城里不说,还被大邦主的千金相中,等着做大邦主的乘龙快婿。
信可以说是一飞冲天的典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着他母亲和妹妹也过起了富人的生活,不仅如此他们波罗村的男女老少,谁手里头不攥着一把钱呢。
大家也是听说,信发达的快全是因为他们家救了一个白人孩子,那孩子恰好是大官员的千金。所以这些都盯着丝楠猛看,发现也没多出什么三头六臂,漂亮也没漂亮到哪里去,穿的衣服黑沉沉的,身上没有一件饰品,不像有钱人。他们估计丝楠是‘千金小姐’的佣人。
丝楠上山烧东西,打扮的很朴素,一身黑衣,头上还戴了一定黑帽子,遮住所有的头发,看起来的确很一般。比起几步之外的邦主千金的确差多了,莉莲面若桃花,身上还披着桃红色的纱丽,头发编得很复杂的样式,身上戴的首饰不一一枚举。丝楠要是知道这一下子旁人把她和八竿子打不着的莉莲对比一番,肯定会哭笑不得吧。
面前这个气派的大院子就是信如今的新居,而且他们刚搬进来不到三个月。信引着丝楠走进去,一路嘘寒问暖。莉莲跟在后面,眼睁睁的看着,心里很不好受,她不敢表现出半点不满,罗切斯特就走到她边上,她害怕这个人高马大的白人。桑贝听见佣人的叫唤,跑着出来,看着丝楠眼泪就往下掉,情绪瞬间失控,丝楠又花费了不少功夫安慰她。
桑贝摸着丝楠的脸,“谢天谢地,你一定是有佛祖保佑的。既然回来了,一定要在我们家住一宿,我和信有好些话要对你说。”
丝楠点头答应,正好米歇尔还在气头上,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那个柏娜摩勒斯也是,吃饭的时候,她受够她的飞眼,瑟琳娜在餐桌上也没这么看她,家族教养问题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丝楠让罗切斯特单独回去给米歇尔他们报个信,罗切斯特不放心的说,“这里全是高棉人。”准确的说,整条街没有一个白人,罗切斯特对高棉人有本能的反感,只因为那时要杀他和丝楠的就是高棉人。
丝楠摇头笑,“他们是我的亲人,不会害我的。”
幸好信不懂法语,否则听见丝楠和罗切斯特的对话,不知会不会感到伤心。
罗切斯特一走,莉莲也坐不住了,屋子里的人把她忽略的彻底,莉莲对桑贝说,“订婚的日期已经订好了,我母亲请你明天上午过去一趟。”
这个炸弹够强,炸的丝楠脑袋发晕。信和米达意的女儿要订婚了?信大惊失色,第一反应却是去看丝楠。桑贝的脸色也有点怪异。
莉莲心里很不是滋味,回来的路上,她和信都说好了订婚宴在她家办,信明明很高兴。为什么这个丝楠一出现,什么都变得不对劲了。
桑贝叹息,握住莉莲的手,笑着说,“好好,我明天过去,我专门为你做了一套衣服,你一定是全场最漂亮的姑娘。信,你觉得呢。”
听出母亲话里的警告,信知道自己过分了,收回落在丝楠身上的视线,说,“莉莲穿什么都好看。”
莉莲为信的话羞涩的低下头。丝楠怔忪的望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