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那是她儿时印象最深的一件事也不为过,因为在用粉笔画的棋盘上,用石子做的棋子下棋时的妈妈是最美的,那么专注,那么温柔。
林海蓝想着往事嘴角忍不住弯起。
贺巍山看着眉眼弯弯的她,终于叹了口气,“唉,我果然老了,都忘了有这招棋,当初……这是他最擅长的下法,承渊的棋法都是他教的。”
林海蓝眼里虽然有疑惑,却没有多问,只是恬静地望住这个强势却带着忧郁的老人。
“是承渊的叔叔,去了二十多年了,连个孩子都没留下……都是我的错,他到死都是恨我的……”
贺巍山的嘴唇越来越抖,渐渐的,竟然都泛起了灰白的颜色。
林海蓝一惊,急忙起身到床边,轻柔地替他安抚胸口:“贺老,您别激动,没事的,慢慢呼吸,平静下来……对,您做得很好,很好……”
“真的老了。”贺巍山缓过来,颇为无奈地笑笑,“那天我就是来看得心脏病的老友的,结果自己也倒在这儿了。”
“您的心脏问题不严重的,只要手术完很快就能恢复,您别有心理负担。”林海蓝淡笑着轻声安慰她。
贺巍山定定地盯着她温柔中带着些倔强的脸,眼中光亮一闪,然后开口道:“我的手术,想请林医生你来做。”
“我?”林海蓝表情一呆,当初贺承渊说他父亲的病由她负责,她一直以为只是手术前的工作而已……
仅仅如此,她已经很感激贺承渊的信任了,亲自为他父亲操刀,她……
林海蓝紧紧咬唇,苦笑了声,“贺老,那些谣言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病人……都不敢让我帮他们动手术,再说,您是贺先生的父亲,我觉得由梁医生亲自做可能更好一点。”
梁业棠的职业水准绝对是国内数一数二的,为这样的大人物操刀才显得合情合理。
林海蓝不无酸涩地想。
“既然是谣言,何须在意。”贺巍山语气冷冽,转而望住林海蓝的眼神却是柔和了几分,“我从来不会看错人,这些天你照顾着我,我很相信林医生你的为人,承渊也是认可你的。”
一颗心,扑通一声跳得格外用力,几乎从胸腔里蹦出来。
“我、我……”林海蓝拼命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喉咙里被一腔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堵满了,半响竟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抬手悄悄地抹了下湿润的眼眶,林海蓝一抬头正对上贺老笃笃注视的目光,面上一窘道:“对不起,我突然想起我妈妈了……”
贺老夫人、贺老先生,都让她想起了她的妈妈,她不知道这对她是好还是不好,好的是,她重温了妈妈带给她的温暖,不好的是……她会越来越贪恋这份温暖,但这却不是属于她的……
因为他们是贺承渊的父母,而她和贺承渊,只是普通的雇佣关系而已。
于是,这份矛盾,既让她幸福,也让她苦涩。
“你妈妈她……”贺巍山双眼精明地看着她。
“她十几年前过世了,是车祸。”林海蓝勉强扯起嘴角,“很久的事了。”
“你妈妈她叫什么名字?”
贺巍山的问题让林海蓝不明所以地歪了下头,虽有困惑,她还是老实地答了。
陪贺老先生聊了会儿,林海蓝想着还有其他事要做,就起身和贺老说了要走。
等病房的门轻轻地关上,贺巍山的视线再度落回棋盘上,仅仅这一手落子就轻易地扯出了他选择性地遗忘了快三十年的恩恩怨怨。
贺老闭上眼,脸上黯淡。
林海蓝再度拨通贺承渊的电话时,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镇定下来,整只手都在抖。
“谢谢你,贺先生。”电话一通,她不等那边出声,就一鼓作气地说完,“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但是真的,真的非常感谢你这么信任我,把你父亲交给我,我一定会向你展现我的实力的,绝不会让手术出一点点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