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沉默着挨骂的刁冉冉,镇定的神色微微有变,虽然她沒有抬起头,但却不动声色地竖起了耳朵,想要听个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他沒有继续说下去,但是“死去的妈妈”五个字,刁冉冉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自从母亲故去后,父亲便极少提起她,除了清明,平日也鲜少去墓前祭拜。她曾以为他并不爱母亲,但他又坚持多年不娶新人进门,且将母亲曾经的卧室保持成原样,只许宝姨每周进去打扫清洁,连自己都不能闯进去乱摸乱碰,种种行为,又令刁冉冉觉得,父亲对母亲是饱含深情的。
可就在刚刚,他骂自己是贱货,说自己和死去的妈妈,一个样。
后半截沒说完的话,刁冉冉听懂了。
母亲已经故去足有十多年的时间,究竟,她曾做过什么事情,会让丈夫对着女儿,说出这样的话……
蓦地打了个哆嗦,她不敢再想。
“总之,你好自为之!这笔钱刁氏不会出,我也不会出。如果你身败名裂,嫁不出去,那我也认了,宁可养你在家里一辈子好了!”
最后,刁成羲扔下一句狠话,拂袖而去。
他下楼的时候,脚步很重,将老朽的木质地板踏得轧轧作响,每一声都敲打在刁冉冉的心头。
那一刻,她不禁想起了少女时期看过的那本《倾城之恋》的开头,陈败腐朽的白家,白四爷坐在乌漆墨黑的阳台上,咿咿呀呀地拉着旧胡琴。可自己毕竟不是白流苏,她还沒那么落魄,虽然也强不到哪里去,总不能在这种时候,不切实际地指望着能有个范柳原将她带到香港去避避难!
一紧张,居然就这么醒了!
刁冉冉动了动手指,在水里泡久了,纤纤玉指犹如发干的胡萝卜,满是皱褶。
水凉透了,她艰难地坐起來,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具泡得发胀的浮尸,吓得她连忙动动鼻子,四处闻了闻,唯恐真的嗅到福尔马林的味道。
又在莲蓬头下面冲了冲热水,刁冉冉才披着真丝睡袍走出來,喝了酒,喉咙有些干渴。
她走到冰箱旁,刚要弯下腰拉开门,忽然瞥见,在房门的旁边,似乎有半个脚印。
之所以会有脚印,是因为有人穿着鞋就踩了上去。这种手工羊绒毛毯的质地最有记忆性,一脚踩下去就会留有印记,所以刁冉冉一向是进门就换软底拖鞋,免得把地毯踩得坑坑洼洼。
这一惊,她顿时也不渴不燥了,猫着腰,一路鬼鬼祟祟地走到了房门边上。
刁冉冉屏息,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走廊里并沒有声响,也只有一盏廊灯亮着。刁成羲很少回來,这一层只住着自己,宝姨和司机等人都是住在楼下的,平时绝对不会轻易上來。
莫名地,她有几分害怕。
站直身体,她深呼吸两下,手轻轻搭在门把手上,缓缓地无声扭|动,然后猛地拉开了房门!
走廊里,一个人也沒有。
刁冉冉闭闭眼,飞快地又把门关上,确认再三,落了门锁。
整个卧室里,依旧涌动着淡淡的香气,她不放心,循着味道找过去,从卧室到洗手间,再到衣帽间,总算找到了源头--宝姨给她新换了衣物防霉片,正好是茉莉香的味道,隔了一整天,那香气困在衣帽散不出去,她刚回來的时候无意间推开了门,积压了一天的味道就轰然而出,怪不得熏得她昏昏欲睡。
找到了根源所在,刁冉冉不禁嗤笑自己有些傻气,为了一包防霉片而疑神疑鬼。
她喝了两口水,又怕早上浮肿,连忙放下,关了灯,钻进被子里睡觉。
走廊的暗处,站着一个人,看见卧室里的灯熄灭,又站了片刻,终于悄无声息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