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眼下已来至了驿馆后院的长廊中,驿馆之处不比外头,十分严肃的没有跟风,廊下悬着的仍是最朴实不过的长筒竹骨黄皮灯笼,散发着团团暖光,夜风轻柔的不足以撼动它们,而四下安静备至,江樱耳中唯独听到的便只是他这道温柔而具磁性的低语声。
江樱怀着感慨的心绪,伸手揭开素帕。
看着大致的体积她原想着应是个女儿家的小首饰,耳坠或是珠花,可忽然映入眼帘的东西却让她顿感迷惑。
东西不大,是十分晃眼的明黄色,被缝制成规规矩矩的三角形状,上头还拿朱笔描过。
“这是……”江樱虽然一时还未确切认出,但心中已经呼之欲出的答案已让她明白,这并不是个多么正常的礼物。
“平安符。”晋起答的平静。
江樱取过来,心情颇为复杂。
换做平时,晋起在七夕送她这个,还一本正经的问她喜不喜欢,她或会觉得这是极度不通风月的体现,但眼下,平安二字之于她而言,却是脑海中绷的最紧的那一根弦。
这算是心意相通吗?
“是大师开过光的,可驱邪避祸。”晋起又补充了一句,再次问道:“喜不喜欢?”
江樱点着头,将东西握在手心中,低头笑着道:“我很喜欢。”
见她面上带笑,晋起也微微露了笑意,然后问道:“你的呢?”
“什么?”江樱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抬起头来看他。
“你没给我准备东西?”晋起面上的笑意淡了淡。
呃……?
江樱傻住了。
在晋起的威慑之下,她面带羞惭的点了点头,如实道:“昨晚你说今日事忙,后日再来看我,我便想着应是见不着你了,于是就没往这上头想……”
如此一对比,仿佛她才真的是不通风月的那一个?
真是没有自知之明啊。
“那怎么办?”晋起道:“七夕佳节,你连个东西都没给我准备。”他的口气。听起来竟有些耿耿于怀。
“改日补给你……”江樱也觉得自己做的太不像样,唯有出言补救道:“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找给你或是做给你——”
意料之外的,晋起竟是一反常态的认真,点头道:“有。”
“什么?”
“过来。”
二人离的本就极近。江樱只得往前移了一小步,拿越发疑惑的眼光看着他。
下一刻,忽觉腰上多了一只手,顷刻被环抱住。
江樱还未能反应过来,便见晋起微微低下了头。向她缓缓靠近。
“晋大哥……”江樱眨了眨眼睛,抓了抓他的衣袖。
话还没有说完呢……
“别说话。”
晋起微微皱眉,他的声音低极,却因近在咫尺而格外清晰,温热的男子气息喷洒在江樱的脸庞上,痒痒的,却让她莫名的一动也不敢动,并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睛。
呼吸声渐近。
直到有温凉的触感压到唇上,睫毛方不受控制的抖了一抖。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细腻柔软而带着微微凉意的薄唇在自己的唇瓣上轻尝辗转。这与上次突如其来的蜻蜓点水不同,却也与他平素给人的冷冽感极度不符,他的动作出奇的轻柔,似在对待一件极为爱惜的珍宝,小心翼翼,却又爱不释手。
只是逐渐变得浓重的呼吸声,还是泄露了他此时的不平静。
唇下的动作也不自觉地渐渐加重,从最初的浅试转变成了吮吸轻咬,揽在她腰间的手臂更用了些力,一手护在她脑后。使其更靠近自己一些。
而江樱也不知于何时将双手攀上了他的后腰,紧紧地环抱着,其中似有一种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依赖与不安。
察觉到她手上的力气越来越重,晋起误认为是她无声的抗议。思及她近来身体虚弱,故而虽是不舍,却还是缓缓停下了动作,继而将人一把拥入怀中,声音微有些沙哑地说道:“回京之后,我们便定亲。”
定亲?
江樱本就被他吻的心跳紊乱。神智还未完全回笼之时,忽听他抛出这样一句话,猝不及防地,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晋大哥要娶她了?!
她如何也没有想到,在这个她认为会平平无奇渡过的乞巧节里,竟然会听到这样一句话。
倏然间,她将晋起抱的更紧,仿佛是要用尽生平所有的力气一样。
晋起无声失笑,任由她紧紧抱着自己,深蓝色的瞳孔中是一汪浓的化不开的深情。
一阵风起,廊外的桂树沙沙作响。
江樱缓缓放开了晋起,抬起头来看他。
晋起这时才发现,她的眼眶红极,眼中还蓄着两汪摇摇欲坠的眼泪,晶莹明亮,其中似是集齐了天上所有的星辰。
江樱吸了吸鼻子,硬生生地将眼泪忍了回去,凝望着晋起问道:“不用跟祖父奶娘商议吗?”
“除了日子之外,还有什么需要商议的?”晋起反问着,那双带笑的眼睛仿佛在说‘他们早同意把你给我了’。
江樱想了想,只有口气复杂地道了句:“也是……”
也是……?
晋起轻笑了一声,在心底念了一句傻丫头,便重新挽起她的手,道:“此处起风了,我先送你回房。”
江樱点头,由他牵着自己穿过长长的朱色游廊。
晋起走在前面,眼中始终带着浅淡的笑意。
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虽然仍有许多事情未能尘埃落定,但他终于不必再让她因为自己而忍受任何委屈与猜疑,他已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好她,并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接下来他要做的,便是尽快将一切纠葛阻碍处理干净,然后陪她安安稳稳地走完余生这条路。
他几乎已经可以看到那种美好的情景了。
而江樱所想,却比晋起还要复杂的多。
但除却那些对未来的自己究竟会如何的不确定,余下最多的却是心安——晋大哥决定了要娶她,那么,想必是真的做好了准备要与她共度余生了吧?
虽然对于这一点。她向来也没有过过多的怀疑。
但却从未如眼下这般确定与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