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再丽一记冷眼扫过去,士兵闻之恼火刚欲反驳,却见宋元驹伸出了一只握剑的手来挡在了二人中间,笑着打圆场道:“大清早的就拌嘴,可不吉利,邓二姑娘生性豪爽,直言不讳的惯了,倒也并无恶意,休要多加计较了。”
年纪尚青的士兵向来听从他的话,闻言便别过了头去,不再多说半句。
宋元驹见状满意的笑了,伸手拍了拍他脑袋上的硬盔,道:“真是饿的不行了,我带你去跟邓太守讨一碗粥吃——顺便去看望看望邓太守身上的伤势如何了。”
“真是不识好歹,统领辛辛苦苦一夜未有合眼亲自护卫太守府,她却不知好歹的反咬一口,说这等难听的话来抹黑统领!”年轻的士兵还是有些愤愤,待走的远了些,满面不平地说道。
宋元驹哑然失笑。
这群傻孩子,还真当是保护太守府来了?
但他只道:“好男不跟女斗,跟一小姑娘拌嘴可不算有能耐。”
士兵闷闷地“嗯”了一声,果然不再提古再丽的不是,却又念叨起了自家副帅来。
“副帅那边的情形也不知如何了……”他抬起头看向宋元驹问道:“宋统领真的不担心吗?”
宋元驹面上的笑意淡了淡,道:“自是担心的。”
怎么可能不担心。
虽然有着石青的缜密谋划,但谁又能保证所有的一切都能天衣无缝的进行,更何况是稍有不慎便会性命不保的险恶沙场。
但除了担心之外,他更多的是信任。
信任石青那书呆子的脑袋,更信任晋起的决策。
“那宋统领为什么不让兄弟们前去支援……”士兵到底还是问出了这句所有人都在好奇、甚至于不满的问题。
得亏他是个新兵,胆子大些。才敢直面地跟宋元驹问出来。
“咱们这点儿人去了能顶什么用?”宋元驹反问他。
士兵愣了一下,后惊道:“……可副帅那里更少,才两千人马啊!”
“副帅若是不敌,必会找人传令,你可见着传令之人了吗?”宋元驹再次反问。
士兵沉默了一下,觉得宋元驹这种思维有些不对劲,但让他“可是”了两声过后。偏生又讲不出个所以然来。
“副帅让咱们在哪儿守着。咱们便在哪儿守着就是了,旁的,自然有别人来应付。”
是。嬴将军是“下落不明”了,军营里的余兵的确也调不动。
但这些,早就在计划当中预见过了。
啧,这一个个儿的。怎么就都把一个关键的“帮手”给忘了呢?
“这太守府也不知有什么好守的……”士兵听完宋元驹的一番话,由于找不到反驳的话。显得有些泄气,只能想将不愉快撒在了这座耗了他们三千精兵良将来护卫的太守府上。
“小宇子,我可跟你说了,这座太守府里有样儿宝贝金贵着呢。守住这宝贝可比守住城门都还要紧,若是护卫有功,功劳可比上战杀敌还要大呢——”宋元驹佯装出一副慎重其事的表情说道。
“什么宝贝?”士兵惊奇地问道。
“咳。这个你就得亲自去问副帅了……”
……
“副帅!”
筠州城外临时扎起的大营帐上,四处沾染着火药味十足的泥垢混合着深暗的血污。
晋起盘腿坐在帐中。面前的矮案上既无布军图,也无饭食茶水,只一顶银盔,鲜亮的盔缨支在那里,一下也不曾晃动过。
晋起隔着大开的帐帘往外看,一动不动地不知坐了多久,直至视线中的那轮红日自东方完全升起,现出了完整的轮廓来。
“该来了吧?”
坐在下首的石青一身青棉布袍,手中的扇柄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着木案,探头往外瞧了一眼忽然说道。
晋起未语,下一刻便听得士兵的呼声响了起来。
视线中的日出图便被忽然闯入的人影打破,一位小跑着进来的士兵躬身禀道:“启禀副帅,蛮军将领颜巾契已至营前!声称要见副帅!”
“带了多少人马?”石青忙地问道。
士兵的脸色古怪了一下,道:“两人。”
若带大批人马前来,怕是还没来到跟前,就已经打起来了。
只带了两名随从前来,若去围剿,有失大军风范。
本是观察一下他们是何举动,可谁知对方一露面便声称要见他们副帅。
昨日一战凶险至极,双方皆有折损,众人尚且心有余悸,考虑到晋起的身份,本在犹豫是否要前来通传,可却听对方抛出了一个十分有吸引力的条件来——若想知道嬴穹现在何处,让晋然立即前来见我。
士兵将这句话复述给了晋起听。
“哈。”
石青闻言轻笑了一声,士兵分外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此时只见一言未发的晋起站起了身来。
士兵见他从始自终脸色都未有变动过一下,是典型的临危不乱的大将风范,又思及昨日在筠州城前与蛮军对战之时的英勇,一股敬佩之意顿时由衷而起。
副帅真是跟一般的世族公子不一样。
眼见晋起毫不犹豫地跨步离开了营帐,士兵正犹自沉浸在崇拜的情绪当中之时,却听得石青忽然离座喊道:“……副帅留步!”
听得他这急切的声音,晋起顿下脚步,回过了头去。
士兵也向石青看去,由于军中上下无人不知这位军师的神通,下意识地便以为他是有极重要的事情要交待。
“副帅将帅盔忘了!”
石青疾步而来,慎重其事地将手中的红缨帅盔递到晋起面前。
“……”晋起看了他片刻,后接了过来,提在手中便出了营帐。
石青望着他的背影,面上肃然之色不减。片刻之后,却转作了一声复杂的长叹。
“我表哥前脚才刚走,你就搁这儿叹气,这不是给他找晦气吗?”
一道女声忽然传出,石青一愣,抬头一瞧,竟见是带着两名侍女的冬珠负手走了进来。